因南京的皇宮早已年久失修,多有傾頹,崇禎皇帝此次南巡,便暫住在守備府之內,並下旨,將此地設為臨時行宮。
夜深人靜,行宮之內,依舊是燈火通明。崇禎皇帝獨自一人,坐在那並不算寬敞的書房之內,批閱著從京師和各地八百裡加急送來的奏疏。他已是數日未曾合眼,臉上帶著深深的疲憊。
他發現,自己這個皇帝,當得……是越來越累了。無論是文臣還是武將,大多數人,心中所想的,永遠都隻是自己的那點私利!真正的國之棟梁,實在是……鳳毛麟角!他必須事事親力親???,時時刻刻都保持著高度的警惕,唯恐自己稍有不慎,便會再次陷入那些權臣傾軋、黨爭不休的泥潭之中,心力交瘁,卻又……不敢有半分的放鬆。
就在此時,門外的小太監,輕聲通報:“啟稟陛下,南京戶部尚書王鐸,於宮外求見,說……有要事上奏。”
王鐸?
崇禎皇帝的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充滿了厭惡的寒光。
對於此人,他早已是鄙夷到了極點!在原本的曆史上,這位官至南明禮部尚書、東閣大學士的“文壇領袖”,在清軍南下之後,竟是第一個剃發易服,開城獻降!其無恥之尤,簡直是……罄竹難書!
而在此次“張爾岐事件”中,此人更是上躥下跳,極儘落井下石之能事!在張爾岐被“冷落”之後,他便立刻以“南都士林領袖”自居,自鳴得意,甚至還曾不止一次地,在私下裡對人揚言:“這南都,終究……還是我等的地盤!”
“讓他進來。”崇禎皇帝的臉上,卻又重新掛上了那副人畜無害的、和煦的笑容。
他知道,是時候……該對這早已是積弊叢生、幾成國中之國的南京官場,動刀了!
他要借著此次敘功大典的赫赫聲威,借著這股東風,將整個南京的官場,徹底整肅一遍!而第一步,便是……效仿北京先例,裁撤冗官!
南京六部,本就是“留守”製度下的產物,如今早已是名存實亡!其官員之清閒,其吏治之腐敗,簡直是觸目驚心!尤其是這戶部和禮部,更是早已淪為了那些失意文人養老、以及權貴子弟鍍金的“清閒衙門”!
而這南京戶部,其所掌控的,更是整個大明王朝最為富庶的江南地區的賦稅錢糧!其財力之盛,在曆史上,甚至一度能與北京的戶部,分庭抗禮,形成事實上的割據態勢!
崇禎皇帝早已對這群隻知享樂、不知國難的南京權貴們,不滿了到了極點!他此次南下,除了平叛和敘功之外,最為重要的一個目的,便是……要將這南方的財權,徹底收歸中央!收歸……他自己的手中!
而王鐸,這位貪婪無度、惜財如命、也最是跳脫的南京戶部尚書,便是他此次南都整肅,所選定的、第一個用來“祭旗”的……目標!
片刻之後,王鐸滿麵春風地,走入了書房。
他先是對著崇禎皇帝,行了一個無可挑剔的大禮,隨即,便從袖中取出了一份早已準備好的奏折,痛心疾首地說道:“陛下,臣……有罪啊!”
“哦?王愛卿何罪之有啊?”崇禎皇帝笑嗬嗬地問道。
“陛下!您看,您乃萬乘之尊,此次南巡,竟隻能屈居於這小小的守備府之內,實在是……太過簡陋了!此乃我等南京臣工之失職啊!”王鐸一臉“忠心”地說道,“臣以為,當立刻修繕南京皇宮!以彰顯皇家威儀!隻是……南京戶部府庫空虛,實在是……無力承擔此等浩大之工程。臣……懇請陛下,能下旨,命京師戶部,暫且撥款三百萬兩白銀,以作修繕之用!”
好一個“府庫空虛”!好一個“三百萬兩”!
崇禎皇帝在心中冷笑。他知道,這王鐸,哪裡是真的想為自己修繕宮殿?不過是想借著這個由頭,從自己手中,再狠狠地撈上一筆罷了!
他表麵上,卻依舊是笑臉相迎,甚至還饒有興致地,與王鐸閒聊起來:“嗯,王愛卿此議,甚好。說起來,朕聽說,愛卿你在南京城南,也有一座極為雅致的園林?似乎……前不久,才剛剛賣給了江南的一位鹽商?”他這是在不動聲色地,點出自己早已掌握了其貪腐斂財的內幕!
王鐸聞言,心中猛地一驚!他沒想到,皇帝竟會對自己的“家事”,了如指掌!他臉上的笑容,瞬間便僵住了,冷汗,也隨之冒了出來!他連忙推諉道:“陛……陛下說笑了……那……那園子,乃是……乃是前朝首輔錢謙益的產業,臣……不過是代為打理罷了……”他竟想將這盆臟水,潑到那早已被自己鬥倒的錢謙益身上!
“錢謙益?!”
崇禎皇帝聽到這個名字,臉上的笑容,終於……徹底消失了!
他猛地一拍禦案,勃然大怒!
“王鐸!!”他指著王鐸的鼻子,破口大罵,“你這欺君罔上、貪鄙無恥的無恥老賊!真當朕是瞎子、是聾子嗎?!!”
“你貪贓枉法,賣官鬻爵,侵占民田,私吞稅銀!樁樁件件,朕都給你記著呢!你竟還敢在朕的麵前,巧言令色,索要銀兩?!你……你真以為,朕不敢殺你嗎?!”
他越說越怒,竟不顧帝王體統,親自走下禦階,猛地一腳,便將那早已嚇得癱軟如泥的王鐸,狠狠地踹翻在地!
“來人!!”他指著那如同死狗般躺在地上的王鐸,厲聲喝道,“將這老賊,給朕……拖下去!!”
“交由西廠!好生拷問!!”
“再命錦衣衛,即刻查抄其府邸!所有家產,儘數充公!!”
“此事,不必經過刑部、大理寺!朕……要親自過問!!”
王鐸,這位剛剛還在為自己成功“扳倒”了張爾岐而自鳴得意的南京戶部尚書,就這麼……成為了崇禎皇帝此次南都整肅的、第一個祭旗者。
所有人都知道,皇帝陛下,這是在用王鐸的鮮血和哀嚎,來向整個南京的官場,宣告一個不容置疑的事實——
他,再也不會容忍,南京這套政治與財稅係統,再繼續保持那種半獨立的狀態了!
一場針對整個南都官場的、更大規模的、也更為血腥的清洗風暴,已然……拉開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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