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學子、禮卿、玄翁)
第一章歧路問欲
學子在庭院中長揖行禮:“晚輩常見世人追逐欲望如同追趕狂風,有的沉溺財色而喪失誌向,有的貪求權位而招致殺身之禍,欲望如野草在荒原蔓延,竟沒有堤岸可以約束。然而古賢既說‘欲望不可沒有’,又說‘欲望不可放縱’,敢問二位先生:欲望的正邪該如何分辨?克製欲望的方法,果真有不同路徑嗎?”
禮卿整理衣冠,神色莊重,聲音洪亮如鐘:“你所問的,實在是修心的關鍵!欲望,是百姓的常情。《禮記·禮運》說:‘什麼是人情?喜、怒、哀、懼、愛、惡、欲,這七者是不用學習就具備的。’但《論語·季氏》早已告誡:‘君子有三種戒忌:年少時,血氣尚未穩定,要戒女色;壯年時,血氣正旺盛,要戒爭鬥;年老時,血氣衰弱,要戒貪得。’可見欲望並非禍惡的根源,失去節製才是災禍的根本。”
玄翁倚著竹杖微笑,須眉皆白:“禮卿說‘節製’,貧道則說‘化育’。《老子》說:‘百姓難以治理,因為他們欲望太多。’但欲望如同深潭之水,堵塞越堅固,潰決越猛烈。從前黃帝鑄鼎煉丹,並非沒有欲望,而是以欲望契合天道;許由在潁水邊洗耳,並非斷絕欲望,而是去除私欲以存自然和諧。欲望如同藤蔓,依附鬆樹就能成蔭,纏繞朽木就會使其傾覆,關鍵在於它所依托的對象,”
第二章義利之辯
學子皺眉道:“先生們所言,如同江河流向不同。但看商鞅‘利出一孔’,用賞罰驅動百姓,秦國最終吞並天下;石崇在金穀園炫富,放縱欲望而敗亡,這難道不是‘欲望既能成就功業,也能釀成罪孽’嗎?”
禮卿拍案道:“商鞅的權術,把欲望當作韁繩,可以駕馭一時,卻難以馴服萬世。《荀子·議兵》評價秦國說:‘四代都有勝績,並非僥幸,而是有其規律。’但它‘不行仁義’,最終導致‘一人發難而七廟被毀’。石崇的敗亡,正在於‘以欲望滋養欲望’——《大學》明確說:‘修身在於端正心思,端正心思在於意念真誠。’他意念真誠嗎?不過是用金銀珠寶填充欲望的溝壑,用綾羅綢緞遮蔽本心罷了!”
玄翁輕叩竹杖:“禮卿說得太苛責了。世人說石崇放縱欲望,但陶朱公範蠡三次積累千金,卻是用欲望救濟天下;嵇康彈奏《廣陵散》,也並非沒有欲望,隻是欲望在於山林之間。《莊子·天地》說:‘有機械就必定有機械之事,有機械之事就必定有機巧之心。’機巧之心,不是欲望本身,而是追逐欲望而失去本真。試看山澗的鹿,吃草飲水,是欲望嗎?這並非貪婪;籠中的鳥,粟米滿倉,是貪婪嗎?這是失去本性。”
學子追問:“如果是這樣,欲望的正邪,應當用‘義’與‘本性’來分辨嗎?”
第三章製欲兩途
禮卿捋須點頭:“正是!《孟子·離婁上》說:‘義,是人的正路。’用義來克製欲望,如同用堤壩約束河流。從前範仲淹‘斷齏畫粥’,並非不想要精美的食物,而是欲望在天下;諸葛亮‘淡泊以明誌’,並非不想要功名,而是欲望在國家。《禮記·樂記》說:‘人生來是寧靜的,這是天賦的本性;受到外物感應而行動,這是本性的欲望。外物到來而心智知曉,然後好惡之情就表現出來。好惡在內心沒有節製,心智被外物誘惑,就不能返回自身,天理就泯滅了。’返回自身,就是用義來審視欲望。”
玄翁閉目感歎:“用義來克製欲望,如同用繩子捆綁猿猴,繩子太緊猿猴就會焦躁,繩子太鬆猿猴就會逃脫。貧道更推崇‘化育欲望回歸本性’。《道德經》說:‘保持單純,懷抱質樸,減少私心,降低欲望。’單純,是本色;質樸,是本真。試看庖丁解牛,‘用精神接觸而不用眼睛看’,並非沒有欲望,而是欲望與技藝相合,技藝與天道相通,這就是欲望的化境。許由洗耳,洗去的是‘聽到俸祿就產生欲望’的心,並非洗去‘聽泉水而愉悅’的本性。”
學子疑惑道:“敢問禮卿,如何‘用義來克製欲望’?”
禮卿嚴肅地說:“首先在於‘明確界限’。《荀子·禮論》說:‘禮是怎麼產生的?回答說:人生來就有欲望,欲望得不到滿足,就不能不尋求,尋求沒有度量界限,就不能不爭奪。爭奪就會混亂,混亂就會困窘。先王厭惡這種混亂,所以製定禮義來劃分界限,以此滿足人的欲望,供給人的需求。’界限確定,欲望就有了止境。其次在於‘克製自己’,《論語·顏淵》說‘克製私欲回歸禮義就是仁’,克製自己並非消滅欲望,而是讓欲望遵循禮義。如同孔子‘七十歲時隨心所欲而不超越規矩’,並非沒有欲望,而是欲望與禮義融合了。”
學子又問玄翁:“如何‘化育欲望回歸本性’?”
玄翁指著庭院中的鬆樹說:“你看這棵鬆樹,春天長出新針,秋天落下老葉,這難道不是‘欲望’在生長嗎?但它的欲望符合天時,所以能千年挺拔。人如果想讓欲望如同鬆樹生長,需要領悟《莊子·大宗師》‘把天下藏在天下之中’的道理——把欲望藏於本性,而非讓本性順從欲望。陶淵明‘不為五鬥米折腰’,並非不想要生計,而是欲望在於‘久在樊籠裡,複得返自然’,這就是欲望與本性的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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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古今之鑒
禮卿忽然拍手說:“玄翁說‘化育欲望’,但世人大多不是庖丁、陶淵明,如果聽任‘自然’,恐怕會像野馬脫韁。從前商紂王‘酒池肉林’,不能說是‘化育欲望’,而是放縱欲望泯滅道義;宋徽宗的‘瘦金書’雖然精妙,但沉溺於書畫之欲而荒廢政事,最終導致‘靖康之恥’。《尚書·太甲》說:‘上天降下的災禍,還可以躲避;自己造成的災禍,無法逃脫。’自己造成災禍的人,大多因為放縱欲望而忘記道義!”
玄翁搖頭說:“禮卿也隻看到了末節。紂王的暴虐,不是欲望的罪過,是‘因欲望喪失本性’罷了;徽宗的過失,不是欲望的過錯,是‘因欲望遮蔽明智’罷了。試看大禹‘三過家門而不入’,並非沒有天倫之欲,是欲望與誌向合一;蘇軾‘日啖荔枝三百顆’,並非不貪求滋味,是欲望與性情相適。《列子·楊朱》說:‘不違背自然的喜好,享受當下的快樂,這是不該摒棄的。’自然的喜好,是本性;勉強追求的羨慕,是妄念。”
學子起身再次行禮:“今日聽聞二位先生高論,如同撥雲見日。禮卿以‘禮義’為堤壩,使欲望不泛濫;玄翁以‘自然’為風,使欲望不僵固。但敢問:如今世人之心追逐外物,如同野草遇到肥沃雨水,瘋長難以遏製,應當用禮義強行約束,還是聽任自然化育?”
第五章和合之道
禮卿與玄翁相視一笑,前者說:“《周易·係辭》說:‘一陰一陽稱為道。’克製欲望如同治水,堵塞與疏導不可偏廢。從前子產治理鄭國,‘鑄刑書’來明確法度,‘不毀鄉校’來順應民情,這就是禮法兼用。”後者接著說:“《淮南子·主術訓》說:‘眼睛能察見秋毫之末,耳朵就聽不見雷霆之聲;耳朵能調和玉石之音,眼睛就看不見泰山之高。’偏向禮法欲望就會枯竭,偏向疏導欲望就會泛濫,需要如同調試琴瑟的弦,鬆緊適中。”
禮卿繼續說:“我們應當以‘義’樹立根本,以‘禮’規範行為。《禮記·中庸》說:‘喜怒哀樂沒有表現出來時,稱為中;表現出來而都符合節度,稱為和。’符合節度,就是欲望的尺度。諸葛武侯‘淡泊明誌’,是用義來節製欲望;範文正公‘先憂後樂’,是用義來擴展欲望——把個人的欲望擴展為天下的欲望,這就是欲望的升華。”
玄翁閉目吟誦:“也應當以‘虛’滋養本性,以‘靜’觀照欲望。《道德經》說:‘達到空虛的極致,保持寧靜的篤實,萬物一起生長,我借此觀察循環往複。’觀察循環往複,就是觀照欲望回歸本真。嵇康‘目送歸鴻,手揮五弦’,是欲望在天地之外;陶淵明‘采菊東籬’,是欲望在塵網之中——欲望在塵世而心超越塵世,這就是欲望的化境。”
學子長揖到地:“感謝二位先生賜教!晚輩如今知曉:欲望並非惡草,是妄心讓它蔓延;克製並非強行約束,符合道才是真諦。應當以禮義為軌道,以自然為舟船,讓欲望行走在中道,不損傷本心,不危害百姓,這就是君子駕馭欲望的道理!”
禮卿拍手稱好,玄翁輕敲竹杖,庭院中的鬆風與簷角的鐵馬叮咚,恰似天地間一曲“欲望的平衡之歌”,久久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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