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彆苑·蘇淺淺居所
夜色沉沉,月如鉤牙,彆苑深處的紅梅已漸落儘,枝頭隻餘幾點殘雪與夜風翻卷的簌簌聲響。
蘇淺淺披著狐裘,獨坐於小榻前,指尖握著一封青色的薄信。
她望著信封上那熟悉的筆跡,眼神忽明忽暗,如幽水漩渦,深不可測。
“是他……”她輕聲呢喃,周圍靜得連雪落聲都能聽清。
她沒有立即拆開,而是先將房門緊掩,吩咐信使撤下茶盞,假意疲倦欲睡。
待屋中徹底清寂,她才緩緩坐下,捧信入懷,指腹微顫地展開。
字跡依舊,鋒銳中帶柔意。
她一行行讀下去,眸中神色幾度明滅,到最後,忽而低笑出聲,眼角卻隱隱有水光泛起。
她的指尖輕輕拂過那段紅柳枝,紅色早已褪去初春的明豔,卻依舊柔韌不折。
“你這傻子,竟還記得我說過紅柳象征生長與希望……”她喃喃。
信中的字句,她逐一收入心中,唯獨在那行“血鷹峽”字跡處微一停頓,瞳孔驟縮。
她閉上眼,再睜時,整個人的氣質陡然一變。
溫柔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清冷與果斷。
“血鷹峽,是秦軍要動的地方。”
“驚雷……是他的底牌。”
她將信紙緩緩焚儘,細致地攪散火灰,以指尖將紅柳枝纏入自己發間。
對著銅鏡,她輕輕地為自己簪上一枚並不精致的玉釵,卻恰好遮住發中的那段紅紅細枝。
她凝視鏡中之人——唇瓣輕抿,眼神冷豔,渾身上下皆是無法掩去的籠中雀之靜默孤傲。
她知道,她身處的是一座金籠,而身邊的每一片瓦、每一枝花,皆可能藏刃。
鐵鷹衛的巡視變得更加頻繁,仆役之中也換了新人,眼神生澀卻極易暴露尾隨的生硬。
她知道秦如月已起疑。也許,信的到達不過是一次賭命。
可她從未想過後退。
——哪怕是金絲籠中,她也要試著伸出喙爪,在這漫長而壓抑的對弈中,啄破一點生路。
大秦西境·秦軍前營·夜哨營帳
夜沉如墨,西風卷雪,大秦邊軍營地燈火零星。
在通往血鷹峽的東南側,一列列鐵甲戰士於夜色中列隊前行。馬蹄聲用厚氈包裹,旌旗緊束,仿佛幽靈行軍。
軍帳之中,主將蒙武負手站於沙盤前,目光如鷹隼盯著峽穀三口。
“天斷關固若金湯,若強攻……損失不小。”
“但血鷹峽若奪,西線可分三路直入其腹地。”
一旁的副將低聲道:“先鋒營已就位,攻城器械明晨可至,火油與糧草已備,唯恐對方有所埋伏。”
蒙武冷笑一聲:“北荒不過土匪改軍,何懼之有。”
他目光掃過營帳中諸將,道:“三日內破峽,五日破營,十日見血。”
“若有人膽怯後退,斬。”
眾將應諾,寒意更盛。
北荒,寧凡披甲策令,風雪不熄;
大秦,蘇淺淺焚信簪花,眉眼如霜;
血鷹峽外,秦軍戰鼓潛伏,火油封缸待燃。
一封信,一枝柳,隔千裡,牽雙心。
這局棋已下至深淵邊緣。
風起,不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