屆時寧昭便可借“邊地動蕩,軍情緊急”為由,自主封鎖消息、改調兵力,徹底撕破臉皮。
排水溝的儘頭,露出一線曙光。他伏身而行,借著殘磚碎瓦作掩,一步步接近欽差行轅方向。
忽然——
“噗!”
一道寒光自溝壁外掠過,一名侍從被利刃斜斜穿頸,幾乎未發出哀叫便倒地而亡。
沈彥呼吸一窒,幾欲翻身逃遁,耳畔卻傳來細微的風聲。
他猛然翻滾,躲開了第二道襲擊。
“嘖。”一名身著殘破蠻荒軍甲、麵覆青紗的黑影現身排水口,眼神冰冷,手中長刀滴著血。隨即,第二名、第三名死士從兩側屋簷躍下,堵死去路。
沈彥臉色蒼白,背後貼著泥壁,卻強自鎮定,手中已握緊暗藏的短刃。
他深知自己武藝遠不如人,真正仰仗的,是尚藏於懷中那兩塊看似不起眼的泥團。
“留活口。”其中一人低聲冷笑,“王命有言,要他親口承認‘勾連北荒’,然後……碎屍萬段。”
“好膽。”
一道沉聲從側方傳來,緊接著,數道流星般的暗器破空而至!
“砰——”
一名死士肩頭中彈,踉蹌退後。片刻後,一隊青衣人自破屋後疾衝而出,為首一人正是沈彥安插在軍中的死士首領,代號“韓七”。
“護住沈大人!”韓七怒吼。
兩股人馬交戰於廢屋之間,塵土飛揚、瓦礫崩裂,一時間刀光血影交織,血流成河。
沈彥趁亂被一人掩護撤離,氣喘如牛,臉色慘白。
他從未想過,朝廷派來的欽差,竟在大玄軍中會遭遇如此明目張膽的襲殺!
“韓七——”他喊,“欽差在哪兒?”
“西北側偏營,暫避之處。”韓七咬牙,“他受傷了,箭矢穿臂——”
“是突襲時被護衛所救,但……死士人數太多,不敢妄動,隻能死守。”
沈彥心中一沉。
……
西北偏營。
寧泰躺於一輛臨時抬出的木床上,臉色慘白,肩頭已被太醫包紮,但鮮血仍不停滲出。
他雙眼清明,雖痛得冷汗直冒,卻始終緊握佩劍,目光掃視四周。
十數名護衛環繞他身邊,每個人都負傷不輕,兵器上還沾著殘血。
他們是皇帝密調的“鐵笳”親衛——寧龍在太和殿外親賜寧泰的最後一道保障。
“王爺,再不撤,將陷包圍!”一名副統領滿臉焦急,“已有人試圖燒營引亂,敵我難辨——”
“本王不能退。”寧泰語氣緩慢,卻不容置疑。
“一退,寧昭便可公然殺沈彥、封鎖消息……”
“本王死則死矣,至少要讓他動手動到明處!”
“……是。”
突然,簾帳一側微微動了動。
眾人皆拔劍以待,卻見一名青袍人緩緩現身,正是沈彥。
他臉上沾著灰土與血跡,眼神堅定。
“臣來晚一步。”
寧泰微微一笑:“但你還活著,這就不晚。”
沈彥快步至榻前,從懷中取出泥樣與殘片,低聲道:
“王爺,此是西境糧倉用防火泥,與寧昭‘證物’上之泥完全一致。”
“臣冒死采集,尚不曾查證全部成分,但足以……說明此為嫁禍。”
“倘能送回京城,加以對比,便可還原真相。”
寧泰眼神頓時一亮。
“好……好,好啊……”他用左手緊握泥樣,“本王便以此為奏,連同血書……”
“若回不去,就讓他們抬著屍體,把真相送入金鑾殿!”
“你不會死。”沈彥沉聲,“隻要這封信——
”他從靴中抽出一封密信,已染血,“能送到寧無缺或皇帝手中……一切尚有轉機。”
“……你要走?”寧泰忽然問。
“我留下,必死。”
“你身邊尚有‘鐵笳’,我必須走。走之前,我要親自見寧昭一麵。”
……
另一邊,寧昭立於帥帳之外,遠眺著西南風沙卷起。
他臉色平靜,手中把玩一枚鐵製箭簇,箭尖微翹,正是剛從刺殺欽差的戰場上回收。
“王爺。”副將快步而來,“欽差雖傷,但已被護衛封鎖在偏營。未死。”
“未死?”寧昭微微皺眉,眼底閃過一抹幽冷,“那便……讓他‘死’於叛軍之手。傳我令,今晚封營查賊,任何私逃之人——殺。任何敢反抗之人——斬!”
副將一怔,旋即抱拳:“末將明白。”
寧昭看向燃儘的糧倉廢墟,低聲呢喃:“西境之血,若不泣……如何叫皇帝痛醒?”
……
當夜,西境風沙大作,營地死一般沉寂,唯有遠處仍不熄的焦火在夜色中悄然跳動。
沈彥被一名信使化裝掩護,悄然從北側裂穀潛行而出,身後,是尚未被揭穿的血與火之局。
而與此同時,血鷹峽另一側,一隊偽裝成行商的騎隊已悄然靠近西境邊界。
為首之人,手執一封玉符,正是北荒親兵統領——荀破。
風暴,將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