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雨停了。
厚重雲層尚未完全散去,天光從裂隙間漏下。
打在沈府青磚黛瓦上,映出一層濕潤而冰冷的光澤。
府門前,滿地積水混著泥濘,倒映著一道道如狼似虎的鐵甲身影。
“搜!”段震一聲令下,聲音如裂帛破風。
禁軍破門而入,甲胄撞擊的脆響在府中回蕩,如沉雷滾滾。
仆役驚叫逃竄,女眷哀哭撲跪,青石鋪就的地麵很快被踢翻的瓷器、落地的書卷與血跡染得斑駁狼藉。
正堂內,一尊高大的沈家祠堂神像轟然倒地,塵灰四起。
段震站在門前,眼神冷漠。
錦袍外罩戰甲,血色披風在風中微動,映著他眉眼間一絲不容抗拒的肅殺。
“沈鑒、沈策、沈承三人,已於今晨前後被控押。”副將低聲稟報,神色恭敬。
段震點頭,目光投向正堂深處那匾額“忠誠為本”四字,沉聲開口:
“清點財物,查封府產。凡屬沈氏黨羽者,一並緝拿。抗者,殺無赦。”
他話音未落,遠處又是一陣嘈雜。
“沈老夫人求見大人……求見大人……”
一名滿頭白發、衣衫淩亂的老婦顫巍巍跪倒在堂外,聲淚俱下。
段震並未多看,抬手一揮:“帶下去,妥善安置。”
禁軍如同疾風掠過的林間獵豹,不容一絲遲滯。
整個沈府,從宅院到庫房,從書樓到偏廳,儘數被搜查。
重重封條貼上朱紅門楣,一道道諱莫如深的罪狀。
如寒鐵巨鎖,將這個昔日中樞名門封死在曆史的風口浪尖。
而類似的場景,正在京城十餘處大小官宅中同時上演。
沈鑒之府,有家將持刀抵抗,當場被斬殺三人。
沈承書房密室,發現大量往來書信,多涉及王相王恒與秦地商貿交涉。
沈策府邸,竟有一處隱秘煉藥室,殘餘藥渣經軍醫查驗,正是“腐腸散”的一種前置配方……
權力的蛛網被一寸寸撕裂,腐朽的根莖被一段段掘出。
京城如同一頭被驚擾的巨獸,在鐵腕的清洗下戰栗不止。
黃昏時分,寧無缺坐在寧府書房中。
披著一身藥香微苦的狐裘,手指輕叩扶手,麵色蒼白如紙。
“沈家倒了。”他喃喃開口。
身後侍從恭敬稟告:
“剛傳來的消息,陛下禦前怒斥三部尚書不力,已有三人停職查辦。”
“禁軍入尚書省搜查卷宗。王恒餘黨,多數連夜自請引退。”
寧無缺點頭,手中筆端微頓,提筆寫下一封親筆信,落款是——“星藤·舊圖”。
他的眼中映著窗外夜色,不知是病中虛弱。
還是心中思慮太重,那目光竟泛著些許不屬於此年歲之人的沉鬱。
?
而在千裡之外的蠻荒王庭,另一場戲碼,也悄然登場。
塵妤倚在繡榻之上,身披青金色對襟披帛,烏發垂肩,妝容冷豔,紅唇如血。
王庭大帳被香草熏得沉沉生暖,外頭寒風卷雪,卻似入不得此處半寸。
“大秦派來的使者,今夜該到。”她懶懶開口,眼中一抹鋒芒閃現。
貼身侍女跪伏榻下,低聲道:“一切布置妥當,‘毒籽’已封入木盒,由清流封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