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雲壓境,寒風撲麵,西北荒原上,星火零落。
靜堂變故的回響尚未完全平息,另一道更深的陰影,悄然從天際籠罩。
從寧昭所在的前線指揮營帳傳回急報,字字如刀,直劈向京畿朝堂與北防陣線。
大秦鐵騎在東南線突然異動,並非虛張聲勢。
而是早已完成了前置布陣,趁西境內亂之機,兵鋒直指寧昭防線——
不是虛晃,而是決然之戰!
消息傳至北荒邊線之時,尚是黎明破曉前最冷的那刻。
夜霜結重,天色蒼白,巡哨軍士裹緊了披風,邊牆上篝火幽幽。
沈彥站在高台之上,聽完傳令兵帶來的急信,眉眼沉如山石,指節微收。
“是時候了。”他低聲道。
王風在晨光中升起,拂動他袖袍與發鬢。
他望著遠方山嶺的輪廓,心知秦軍不會止步於西境。
若寧昭抵不住,北荒將成為下一道破口。而若北荒被撕開,京畿腹地將無險可守。
風中傳來馬蹄之聲,是從寧凡那邊送來的加密函。
密封火漆仍溫熱,似是急切趕路未乾透便被送來。
他打開信件,字跡淩厲有力,簡短,卻足夠說明問題:
【星黃藤基因片段已穩定,藥引臨界。西南方向,可通蠻荒。】
沈彥眉頭輕蹙。他對星黃藤的研究本非主導者,卻從未放鬆警覺。
毒籽計劃已顯輪廓,若真能成功中和秦軍所攜疫毒,北荒至少能保住一線生機。
隻是,這條生路之上,需有人引火自焚,蹚血前行。
他未作多言,隻令副將:“調遣第二梯隊,兵分三路,南接寧昭,西巡邊防,東入密林搜集草本。”
“命玄舟堂調集全部藥材,以備大用。”
副將驚疑:“大人,若抽調玄舟堂,北線藥力會——”
“北線暫無大疫。”沈彥平靜道,“若等秦人把疫種撒在城牆下,玄舟再動也遲了。”
“是!”
命令發出後,營中迅速運作。
火光、號角、人聲交錯,調兵遣將的流程井然。
沈彥披上鬥篷,獨自走向後營。
他不善空談,更少自誇,但這些年北荒能挺過數次疫變、毒霜與戰亂,並非僥幸。
在他之前,北荒是棄地,如今雖仍苦寒,卻已非殘垣。
與此同時,寧昭防線,風雪交加。
寧昭立於帳中,眼前沙盤遍布旌旗,指尖拂過西側關口一線。
那裡正是秦軍主攻方向。
他眼神冷銳,一如昔日靜海初起時的深潭,微瀾未動,卻殺機滿溢。
“大都督,秦軍進攻方向已明,左翼缺口需補防。”
一名幕僚疾步上前,麵色蒼白,“斥候傳回,秦軍夜襲伏兵,疑似引誘我軍輕騎陷陣。”
寧昭沉吟片刻,取筆調動:“命雲鐵營增援左翼,弓弩營分三列遊走,禁軍不動。”
“可若右線也遭襲——”
“那就讓他們襲。”寧昭看向外頭,風中火光撕裂黑幕,如同怒焰燃燒邊境。
“這場仗,終究得打一場硬的。”
他聲音不高,卻清晰傳遍帳中,令諸軍將士神色肅然。
他不是那種能言善辯、鼓舞人心的統帥。
但他身上的冷靜、果斷與近乎冷酷的判斷,卻在一次次死戰中,讓人心服。
軍帳外,雪落如絮,天色灰沉。
營地四周皆是凍土與枯木,風吹草卷,似有野獸埋伏。
秦軍卻未急攻,反而隱匿於林中,似在等待什麼。
寧昭立於軍帳門前,望著那片山林,良久才緩緩收回目光。
對手不再是蠻荒輕騎,而是秦王最倚重的兵團——他心知,此戰無退路。
他喃喃道:“若不勝,西境破;若勝,北荒活。”
而在京城南郊,一輛馬車悄然駛入靜夜之中,車簾掀開處,一縷熟悉的暗香飄散。
蘇淺淺披著尋常青衣,隱入黑夜之中,眉眼冷靜,唇邊卻似有無聲決意。
她未再回靜堂,也未入內院,而是徑直去了天樞台下的密室。
密室燈火昏黃,沈彥的弟子玄元正在等她。他低聲道:“小姐,北荒來信——”
“毒性確定為變異型星藤種,推測由蠻荒人改造。”
蘇淺淺點頭:“這與靜堂文書所記吻合。”
她轉身望向密室牆上掛著的一幅圖。
那是一幅古老草本圖譜,中間一抹黃藤交錯糾纏,如血線盤繞。
她語氣極輕:“若從蠻荒送回樣本,就該有人替我們走一趟。”
玄元頓住:“你是說——”
“我去。”蘇淺淺回頭看他,眼神清澈堅定,“你替我守住天樞,我替這世間,走一次險途。”
玄元張口,卻最終沒說出阻攔的話。
她一向如此。
從她決定留在朝堂,到暗查毒糧,再到動身救母,每一步皆有危險,但她從未後退。
她隻是一個女子,卻有著一腔不肯沉淪的勇。
這一夜,風雪交加,密令如飛。
北荒在動,西境在搏,京城在驚。
命運的棋局再次鋪開,而每一個落子,都在鑄成下一場風暴的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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