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淺淺失聲後退一步,唇色驟白。
那年火光夜,她母親在血泊中將她推入冰河,衣襟間,便縫著這樣一枚玉扣。
如今對比之下,紋路一模一樣,連細微裂痕都未曾改變。
“那時我才六歲,她讓我閉眼,說天上雪會落在我睫毛上。”
蘇淺淺緩緩坐下,淚未落,嗓音卻比風更冷,“可我睜了眼,看見她渾身是血,把玉扣藏進雪裡。”
那一瞬,殿上寂靜無聲,連護衛都不敢動彈半步。
寧凡卻低頭,喉中低咳兩聲,嘴角已滲出猩紅。
他拭去鮮血,緩緩踱步至議台前,掌中賬冊“啪”然合起,如山之聲落地。
“從今往後,北境之米,隻由亡者之灰育種,名之曰‘血魂米’。”
他語聲沉冷,如斷金裂石,“每一粒米,都有魂牽,每一口飯,皆由人骨熬土換得。”
梁使薛清儉欲言又止,終究低頭默然。京師的詭局已失先機,賬簿所錄皆有源由,再辯亦無用。
此刻,宮外哨聲再起,一侍衛疾入稟報:“溫泉異象複現——畫中人睜眼!”
眾人聞之大驚。
蘇淺淺疾奔至禦苑溫泉,隻見那山崖岩壁中,由地火重新雕刻出的畫像,在蒸汽繚繞中漸次鮮明。
畫中姒瑤身披褐衣,指尖鑲戒,竟似活人般緩緩回眸。
最令在場者動容的,不是她容貌,而是她眼眸——
已不再是褐瞳,而是金焰般的光輝,如月下凝煉之金,熾而不燥,靜而不寂。
葉流蘇匆匆趕至,攜“海方鏡”檢驗,低聲道:“金瞳,並非妖術。是地火下方浮出的硫金礦,與月相折光疊加所致。”
她頓了頓,補充一句:
“而岩層紋路中含氧化鐵成分,火光重塑後,形成類自然畫像。”
蘇淺淺卻靜立不語,仿佛眼前的一切,早在她血液深處激蕩多年。
“她……真的還活著嗎?”陸念北輕聲問。
寧凡看著那金瞳中的笑意,喃喃道:“她或許未死……也或許,活成了彆的模樣。”
他轉身走入霧中,步步生煙。
蘇淺淺望著他的背影,忽然低聲道:
“我願做那一粒血穗,被埋入土,也要長出真相。”
金色的晨光,終於衝破霧層。宮頂鴟吻上。
一隻白鶴振翅而起,長鳴入雲,帶走了這一夜未散的哀慟與血債。
此刻,新的博弈才剛剛開始。
夜風獵獵,邊城破曉前的天幕籠罩著壓抑的沉灰色,仿佛連月色都不願照進這片戰火剛熄的土地。
營地外圍,殘雪未融,硫磺蒸汽自地縫間緩緩逸出。
與稀薄霧氣糾纏繚繞,仿佛一道尚未散儘的夢魘。
蘇淺淺靜坐於溫泉畔,指尖撚著那枚斷裂的火燈殘片,指節微白,掌心卻早被燈灰灼出一圈淺淺焦痕。
她眼前浮現的是昨夜火龍櫃噴薄而出的烈焰,將蠻族夜襲騎兵燒作焦骨的慘烈畫麵。
那火光映著她白發飛揚,恍若一朵無聲盛開的玫花。
“夜巡尚未歸營的哨衛有兩支,方才傳信已斷。”葉流蘇披甲而來,言簡意賅,眼神卻凝在那枚燈片上。
她已察覺,蘇淺淺這些日子的疲態遠不止傷勞,更像某種潛藏於骨血中的掙紮。
蘇淺淺未應,緩緩將燈片插回田畔的祭灰堆中。
剛埋妥,遠處忽傳來犬吠——而那犬聲非營中巡哨之犬。
而是孩童哨音模仿的吠聲,一道幽影自林間破雪而出。
是陸念北,背著乾糧袋子,肩頭綁著裹布裂口的狼犬。
他跌跌撞撞地奔向營門,臉上塗著煤灰,目光炯然,手中卻舉著一物——
一枚剝了皮的乾糧糖丸,糖殼殘破,內芯隱約可見一抹銀亮。
“毒……裡麵有毒!”
小小的聲音竟劃破了破曉前的死寂。
蘇淺淺霍然起身,快步迎向營門。
陸念北跪地喘息,頸間的骨笛隨著動作微微晃動。
他抬手遞上那枚糖丸,掌心覆著淺淺血印:
“剛才那個送糖的老漢……他不是貨郎,他是刺客。他喂的糖丸……有蛇紋玉粉。”
“他怎會知你身份?”蘇淺淺接過糖丸,指腹一掃,那層乾糖蠟衣內果然包著蠟丸殘芯。
蠟中嵌著暗金色蛇紋玉粉末,一入水即化,可在孩童胃中迅速溶解、致命。
陸念北聲音低啞:“我……喂狗吃了。”
那條狼犬此刻趴在營門側,氣息奄奄,卻仍豎著一隻耳朵,似在等命令。
陸念北摸著它的脖頸,低聲說:“它聞出來了……爺爺教我,糖裡若有刀,要反喂回去。”
他說著,忽從腰後摸出一物——竟是那刺客的喉骨,糖丸尚卡在其中。
蘇淺淺目光一凜,隨即將糖丸收起,與葉流蘇交代:
“查此糖丸來源,沿線查倉儲與遞送,務必對得上糧道編號。”
她話音剛落,營中傳來另一聲驚呼:“火糧櫃旁!發現了新的火種殘骸!”
蘇淺淺與葉流蘇同時轉身。
喜歡紈絝六皇子,從八歲開始布局天下請大家收藏:()紈絝六皇子,從八歲開始布局天下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