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曉未至,京城依舊沉浸在夜雪的餘韻裡。
禦街上的血跡已被厚厚積雪掩埋,可那股鐵鏽般的氣息仍未散儘,隨著風在街巷間彌漫。
百姓們大多不敢出門,隻在門縫後窺探。昨夜的火光猶在他們眼底殘留,像夢魘般壓在心頭。
寧凡自高台歸來,披著未曾褪下的鐵甲,麵容冷峻,眼神卻像是被夜色浸透,愈發深沉。
他未曾休憩,徑直走入乾清殿深處的密室。
厚重的石門緩緩閉合,幽暗吞噬了光線,隻留下一盞昏黃的銅燈,火苗搖曳,照出壁上交錯的青銅紋理。
密室中央擺放著一口古井,井口以黑鐵封纏,符篆盤繞。那井壁似有寒意滲出,近前之人都會感到骨髓發冷。
寧凡佇立井前,目光凝注。昨夜廝殺後,他體內那股血脈灼燒感未曾平息,反而愈發熾烈。
他知道,井下之物,正是姒族先祖留下的火脈源泉,也是當下權力與危機交彙的核心。
穆煙玉隨行而至,咳聲低沉。他輕撫井口上的符篆,緩聲道:
“凡兒,你若解此封,便是與先祖立下新的血契。血契一啟,便無退路。”
寧凡靜靜聆聽,良久才道:“昨夜我已無退路。若不應下這火,赤霄、北荒、四國……皆會踏我京城。”
“與其坐等血火覆滅,不如先將這火握在手中。”
他話音低沉,卻透著決然。穆煙玉望著他,眼中浮現一絲複雜的情緒,既是欣慰,也是惶懼。
隨侍的沈彥與幾名親衛立於石壁兩側,神色凝重。
他們雖未完全明白井中封存之物的來曆,但能感受到那股壓抑的氣息正緩緩升騰,如同遠古巨獸的呼吸。
寧凡俯身,雙掌緩緩按在井口符篆上。
掌心觸及那符篆的瞬間,一股熾熱直竄入血脈,仿佛烈焰流淌於經絡。
他眉頭緊蹙,卻未鬆手。血脈在體內激烈震動,幾欲焚身。
青筋鼓起,額上冷汗與血絲交織。
穆煙玉沉聲開口:
“記住,凡兒,火脈不隻帶來力量,也帶來噬血之災。你若守不住心神,便會化作行屍。”
寧凡牙關緊咬,低吼聲從喉間溢出。
他的眼神逐漸血紅,視野中浮現出無數火影:古老戰陣、焚野之旌、血流成河。
仿佛先祖的記憶借火流入,強行烙印在他魂魄中。
就在心神幾欲崩裂之際,他忽憶起昨夜高台上望見的百姓身影,那些戰栗卻仍守在屋簷下的眼睛。
胸腔中驟然湧出一股力,他猛然長嘯一聲,將手中灼燒的火意逼入井紋。
轟然之間,井口符篆爆裂,青光散落,隨即被一股赤色火焰衝天而起。
整個密室瞬間被赤芒映照,牆壁浮現出猙獰火紋,如同活物般蠕動。
沈彥與親衛皆被震得後退數步,麵色蒼白。
寧凡整個人仿佛被火焰吞沒。
他的身影在烈焰中若隱若現,血色火紋自他的臂膀一路攀至肩頸,宛若燃燒的藤蔓。
那火焰並未焚毀他,反而逐漸與他血脈交融,像是認主般蜿蜒入骨。
片刻後,火焰驟然一收,寧凡踉蹌著跪倒在井口之前,大口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