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微風掠過太初書院的舊址,院牆斑駁,青苔順著斷裂的磚縫蜿蜒而下,歲月的痕跡像一道道無法抹去的疤痕。廢棄的講堂殘破不堪,屋頂的梁木露出風雨侵蝕後的枯色,幾塊殘瓦掛在屋簷邊,在風中發出低啞的響聲。
秦如月站在書院門前,靜靜抬頭望著那塊已被歲月打磨得模糊不清的石匾。上麵“太初書院”四個字依舊透著昔日的風骨,卻多了幾分沉寂。她抬手拂去匾額上的灰塵,指尖被細沙磨得微痛,那一刻,她仿佛看見了當年學子們揮毫潑墨的場景。
身後,幾十名年輕女子整齊站立,衣袂隨風輕擺。她們神色各異,有人眼中藏著羞怯,有人滿是興奮,也有人咬緊了唇,仿佛背負著家族的期許與重壓。
“這是太初書院。”秦如月轉過身,聲音溫和卻不失堅決,“昔日為天下士子開蒙立範之地,今日,為天下巾幗啟智開篇。”
女子們對視一眼,其中一人忍不住低聲道:“女兒身,竟也能入書院?”
秦如月微微一笑:“才智從不分男女。”
她抬手一揮,數名工匠將一塊沉重的石碑抬至門前,那碑上刻著“禁女”二字,字體如刀痕般淩厲,顯然是舊日製度的鐵令。秦如月眼底掠過一絲冷意,伸手將一碗墨汁潑在碑上。
墨汁沿著碑文的溝壑緩緩流淌,漸漸滲入石紋。空氣中傳來淡淡的藥香和腐蝕的氣息,墨跡與石碑表麵發生了化學反應,刻痕處逐漸浮現出新的字跡——“巾幗”。
“禁女碑,自今日起,成巾幗碑。”秦如月轉身,聲音清越,“諸位,入院吧。”
女子們抬起腳,第一步踏上了這條由碎碑鋪成的小徑。碎石在腳下發出脆響,每一步都像是在碾碎舊製的鎖鏈。陽光從破敗的屋簷間灑落,映在她們頭上的發簪和步搖上,閃爍出冷冽的光芒。
一時間,太初書院門前仿佛有劍鳴之聲。
……
書院講堂內,早已被打掃乾淨。陳舊的桌案被重新刷漆,牆上掛著新的竹簡和地圖,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木香。秦如月坐在首席,手中捧著一本厚厚的書卷。
“你們或許不知道,這本書是我當年入仕之前抄寫的第一部經史。”她輕輕翻開書卷,紙頁翻動的聲音像微風拂過,“當時的我,同樣是女子,同樣受儘白眼與非議。”
女子們神色複雜,有人眼眶微紅。
秦如月繼續道:“但今日你們站在這裡,是因為這天下已經變了。殿下推行寒門擢賢令,不止是為了打破士族壟斷,更是要讓天下有才之人,不論出身、不論性彆,都有一席之地。”
她抬手示意,幾名書吏捧著一口古老的銅墨池走上講台。那墨池表麵刻滿了歲月留下的斑駁紋路,池壁的銅綠被磨去一半,露出冷冽的金屬光澤。
秦如月提起墨鬥,將濃黑的墨汁緩緩倒入池中。墨汁順著池壁的裂紋流下,竟在底部自然彙聚成“巾幗”二字。
女子們屏住呼吸,望著那一池漆黑如夜的墨,仿佛看見了無數沉默的女性前輩,在這墨海深處留下的影子。
“自今日起,”秦如月輕聲道,“這池墨,孕育巾幗群英。”
……
第一場女子科舉開考的消息,像春風吹過大地,迅速傳遍京城。
有人驚詫:“女子也能應科舉?朝堂怎容婦人染指?”
有人嗤笑:“不過是場花架子,鬨著玩罷了。”
但也有人在暗處默默支持:“若她們有才,為何不可?”
街巷裡議論紛紛,書坊掌櫃趁機印製了《女子科考錄》小冊子,不出三日便售罄。京城茶樓裡,人們熱烈談論,甚至有豪門公子暗中下注,賭哪一位女子能奪魁。
然而書院內,卻是一片肅穆。
講堂前排的幾張案幾上,已經擺好了宣紙、毛筆與試題卷。主考官是禮部尚書親自坐鎮,幾位翰林學士分列兩旁,神情莊重。女子們依次就座,眼中有緊張,也有堅定。
一名身著素色長裙的女子拿起筆,指尖微微顫抖。她深吸一口氣,蘸墨落筆。第一筆寫下,筆鋒竟異常穩健,墨香隨之彌漫開來。
……
時間一寸寸過去,講堂內靜得隻能聽見筆尖在紙上滑動的細微聲響。
秦如月站在講堂後方,靜靜注視著這些女子。她看見有人緊鎖眉頭,滿紙塗改;有人神情自若,落筆如飛;也有人手中筆杆因汗水浸濕而滑落,卻依然咬牙堅持。
日光從窗欞灑下,映在這些年輕的麵孔上,照亮了她們的執著。
半日後,第一份卷子被遞上來。
那是一位身形纖細的女子,她恭敬地雙手奉上試卷,微微鞠身。秦如月接過卷子,目光掃過最後一頁時,神色微動。
在文末的空白處,那女子畫了一幅小小的火銃圖,線條乾淨利落,筆觸中透著精巧與自信。旁邊,還題了兩個小字——“霹靂”。
秦如月的心頭微微一顫,唇角卻勾起一絲笑意。她抬眼望向那女子,對方低著頭,眉眼中卻有一抹掩不住的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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