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自皇都西門吹入,卷過銅柱、石階與深重的宮牆,帶著一絲金屬腥氣。天穹被暮煙壓得極低,似乎整座帝都都在某種無聲的等待中——等一場無法回避的封炁儀式。
寧凡立於“火議殿”前。那是昔年先帝親手奠基之地,殿脊高懸“熾羽神紋”,今夜卻被冷霧吞沒,隻餘微光閃爍,似在泣血。
他一身玄金朝衣,肩甲上的火紋隱隱跳動,如被夜色吞噬。身後隨行的赤軍將領跪成兩列,無一人敢抬頭。
——封炁之夜,是帝都的終焉儀式,也是新皇的啟火時辰。
寧凡緩緩抬手。那隻手掌曾捏碎蠻荒之王的顱骨,也曾在荒原燃起火種,如今卻微微顫抖。
“陛下……火種議會的人,還未全數到齊。”身旁的尹敘低聲稟報,嗓音微啞。
寧凡沒有轉身。
他隻是看著遠處那片連綿的燈火,半晌後,淡淡道:“他們不會再來了。”
風更冷了。殿角的銅鈴輕晃,發出一聲極細的“哢”響,像是某個舊誓言的斷裂。
火種議會,自建立之初便象征著“民炁共燃”,象征農耕與火械的和合——可今夜,那些席位已然空了一半。
寧凡的目光落在殿門前的青銅鼎上。鼎內封著的,是來自七洲的“原炁”。那是火脈的根,也是血脈的鎖。
隻要開啟封炁儀式,這座帝國便再無人可逆命。
可那意味著什麼,他心裡比任何人都清楚。
殿外,暮色徹底沉下。天際的一線殘紅,被濃雲吞沒。
火光暗淡,似有人在天上緩緩合上了一盞燈。
寧凡轉身,緩步踏入殿中。
殿門重闔,轟然作響。
這一聲,如封棺。
——
火議殿中,百柱如林。每根柱上都刻著烈焰紋路,燃著暗金色的炭燭。空氣中彌漫著香料與熾炭的味道,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寧凡走到中央火壇前。壇上懸著七重銅環,環中封著七道炁紋。
那是“七火之印”——
象征“帝國炁命”的終極印記。
尹敘站在一旁,望著那環紋,臉色蒼白。
他從未見過它真正被啟用。
“陛下,若封炁成功……那您自身的火脈,也會被鎖定。”
寧凡靜靜望著那一環一環的火光。
“若天下再燃一遍,我願以己為燼。”
他的聲音極輕,像是從風中散開,又被風帶回。
殿頂的火紋忽然震動。熾光流淌,沿著壁麵蜿蜒而下,似一條蘇醒的金蛇。
——封炁儀式,開始了。
尹敘咬牙退後一步。那一刻,殿外的鐘聲驟然響起。
“咚——”
整個帝都的空氣,都在那聲鐘鳴中顫動。
遠處的街巷,百姓紛紛停下手中事,抬頭看向皇宮方向。
那座鐘聲,隻在王朝更替時敲響。
有孩童被驚得哭出聲,被母親緊緊抱住。
有老者伏案哭泣,說:“天要改炁了……”
——
與此同時,議會南閣。
幾名遲來的“火議官”正匆匆穿過暗巷。夜雨初落,石階濕滑,火光被風吹得斷斷續續。
“寧凡要封炁?!”一人驚聲低呼。
“他瘋了!若鎖炁成環,整個帝國將永無自由火脈!”
另一人沉聲道:“若不鎖,火脈反噬將吞城三千裡。”
“那也不能由他一人決斷!”
他們爭吵著,步伐卻愈發急。
雨水順著屋簷流下,落在他們肩頭,如冷刃。
忽然,一道火光閃過。
前方街角,一個身披黑羽鬥篷的女子立在那裡。
她的眼底,映著火。
“你們,不必去了。”她的聲音極輕,卻擲地有聲。
眾人一愣。
那女子緩緩摘下麵罩——
竟是蘇淺淺。
她的發絲被雨打濕,貼在臉側,雙眸冷冽如鋒。
“寧凡的封炁,早在他登上皇階那一刻,便已注定。”
她話音未落,手中火符一震,前方整條巷子亮起熾光。
“帝炁既定,議會可散。”
熾光吞沒夜色。
幾名議官踉蹌倒退,有人試圖反擊,卻被符炁反震,鮮血濺出,混著雨水流成暗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