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案後,身著暗紫色蛟龍紋常服的太子殿下,正麵無表情地看著攤在麵前的一封密函。函紙是最上等的雪浪靈紙,但此刻,紙張空白處,正有數行字跡如同被鮮血浸透般緩緩浮現出來,每一筆每一劃都閃爍著妖異的血焰光澤,映得太子那雙深邃的眼眸也染上了一層不祥的紅。
血焰靈犀墨。
字跡徹底清晰,內容卻簡單得令人心悸——隻有一行時間,一個地點,還有一個代號。
太子的指尖輕輕敲擊著光滑的桌麵,發出規律而清脆的嗒、嗒聲。他臉上看不出喜怒,甚至沒有任何明顯的情緒波動,但侍立多年的李公公卻感到一股無形的、冰冷刺骨的威壓正從書案後彌漫開來,讓他的真元運轉都變得滯澀起來。
"西北的動靜,平息了?"太子忽然開口,聲音平穩,甚至稱得上溫和。
李公公頭垂得更低:"回殿下,戍土塔靈光已轉常色,欽天監回報,地脈波動漸平,判定為…深層靈脈異常湧動引發的天雷異象,並無外力乾預跡象。"他謹慎地選擇著措辭,"九獄司傷亡慘重,玄冰井…徹底湮滅,相關卷宗已儘數銷毀。"
"嗯。"太子淡淡應了一聲,目光仍停留在那血焰文字上,"虞夫人那邊呢?"
"墨韻軒一切如常。隻是…影衛回報,虞夫人心愛的玄陰寒玉髓鎮尺,昨夜不慎摔斷了。"李公公的聲音裡聽不出任何波瀾。
"可惜了。"太子語氣平淡,聽不出絲毫惋惜,"好東西總是易碎。"他的指尖終於離開桌麵,輕輕按在那行逐漸開始黯淡的血色字跡上,"你說,這消息是誰送來的?又想從本宮這裡,得到什麼?"
李公公腰彎得更深:"老奴愚鈍。但送信之人既能繞過所有明暗哨卡,精準投至老奴懷中,並對宮內暗線如此熟悉…其心可誅。"
太子輕輕笑了一聲,笑聲裡卻帶著冰冷的寒意:"是啊,其心可誅。但這消息,多半是真的。"他緩緩抬起手,指尖竟沾染了一絲若有若無的血焰氣息,如同活物般扭動,"有人按捺不住,想借這把火,燒一燒本宮的袍角。"
他目光轉向窗外,天際已經泛起一絲極淡的魚肚白。"四海閣的拍賣會,快開始了吧?聽說今年,有不少稀罕物。"
"是。壓軸之物,據傳是一塊萬年冰髓。"李公公答道。
"冰髓…倒是適合鎮心靜氣,祛邪敗火。"太子語氣莫名,他輕輕摩挲著指尖那縷血焰氣息,那縷氣息掙紮了幾下,便徹底湮滅無蹤,"既然如此,那便去看看。讓人把"東西"準備好,或許…能換回些有趣的玩意。"
"老奴遵命。"李公公躬身領命,悄無聲息地退出了書房。
太子獨自坐在案後,目光重新落回那已徹底恢複空白的密函。他提起一支筆,蘸了墨,卻在落筆的瞬間停頓。筆尖飽滿的墨汁最終滴落在雪白的紙上,暈開一團濃重的、化不開的黑。
客棧內,楚星河猛地從淺寐中驚醒。
右臂毫無征兆地傳來一陣劇烈的、撕裂靈魂般的劇痛,那感覺並非來自肉體,而是源於更深層的聯係——仿佛有什麼東西正試圖通過這條手臂與他建立連接,瘋狂抽取著什麼!
他低頭,看見晶骨臂上那些被冰霜符文覆蓋的裂痕深處,一縷微不可察的、暗金色的細絲正瘋狂扭動,試圖衝破銀針與寒膏的雙重封鎖!是之前被白芷強行逼出的那道玄金骨刃的殘存精魄碎片!它竟還未被徹底淨化?
幾乎是同時,斜靠在床頭的符劍發出一聲極其低微的、唯有楚星河能感知的嗡鳴!劍身那些沉寂的雷紋驟然亮起一瞬,一股冰冷而貪婪的吸力傳出,並非針對楚星河,而是精準地捕捉到了那道掙紮的暗金細絲!
嗤!
暗金細絲如同被無形之力扼住,瞬間僵直,隨即以更快的速度倒縮回晶骨裂縫深處,消失不見。符劍的嗡鳴也隨之沉寂,仿佛一切隻是幻覺。
但楚星河背脊已布滿冷汗。
剛才那一瞬間,他清晰地感覺到,符劍…是活的。它在狩獵。而自己這條破碎的右臂,成了它延伸出去的陷阱。
白芷被驚醒,瞬間來到床邊,指尖靈光閃爍,仔細檢查他的手臂和符劍,眉頭緊鎖:"怎麼回事?"
楚星河搖搖頭,聲音乾澀:"…沒什麼。"他目光沉沉地看向那柄再次恢複死寂的符劍。
還有三天。
他必須駕馭住這把危險的劍,駕馭住這具殘破的身體,走進那座龍潭虎穴。
天際,第一縷曙光終於刺破雲層,照亮了皇城密密麻麻的屋頂,卻照不進地下奔湧的暗流。
【下集預告】暗市海眼開,青銅秤下骨為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