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這裡。"老儒生指著第三大弊,""關節字"——用特定字眼暗示考官照顧。"
陳硯秋湊近看,泛黃的紙上有行朱筆批注:"今以"天地人"三才為記,"天"字頭者取,"地"字足者黜。"他突然想起文雁回那隻純白的盲眼,和謄錄所專用的筆相針......
"砰!"
隔壁號舍突然傳來重物倒地聲。接著是第二聲、第三聲,如同多米諾骨牌般沿著考棚蔓延。陳硯秋扒著板壁縫隙看去,隻見一個個考生口吐白沫栽倒在地,手指還保持著握筆的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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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微言臉色煞白:"是"守宮醒神散"的毒性發作了!"
貢院上空突然響起急促的梆子聲。十幾名朱衣吏衝進考區,兩人一組開始拖走昏迷的考生。陳硯秋死死盯著他們腰間的銀牌——每個都刻著"謄錄所"三字,正是文雁回的手下!
"他們在篩選。"孟九皋聲音發顫,"讓寒門舉子集體失常,隻留世家子弟應試。"
文雁遲突然掙紮著爬起。少年折斷的銅尺不知何時已經接好,尺身上"文雁回"三字正滲出黑色黏液。"兄長要用"千眼係統"......"他每說一個字就吐口黑血,"......把今科秋闈變成屠殺場。"
窗外傳來翅膀撲棱聲。陳硯秋抬頭看見成群的信鴿掠過貢院上空,每隻腳環都閃著金光——是禮部專用的"題鴿"!但此刻這些飛禽爪下抓的不是試題,而是某種細長的銅管。
薛冰蟾的身影突然出現在屋簷上。她綠羅裙的下擺已經撕成條狀,正以驚人的速度組裝著什麼器械。陳硯秋認出那是改良後的諸葛弩,箭槽裡填滿細如牛毛的鋼針。
"趴下!"
少女的警告剛出口,第一波銅管已經在空中炸開。漫天銀粉簌簌落下,沾到昏迷的考生立刻引發抽搐。杜微言猛地把陳硯秋按在地上,自己後背卻被幾粒銀粉濺到,頓時冒出縷縷青煙。
"是砒霜霜!"孟九皋用袖子捂住口鼻,"他們要把罪證和知情人一起滅口!"
薛冰蟾的弩箭終於發射。鋼針精準射穿十餘隻信鴿的咽喉,但更多的銅管仍在墜落。陳硯秋看見文雁遲掙紮著站起,銅尺指向貢院正中的明遠樓——那裡站著個朱紅身影,獨眼在烈日下反射著冷光。
"千眼係統的核心在明遠樓......"文雁遲咳出最後一口血,"毀掉......青銅......"
少年的身體轟然倒地。銅尺摔成兩截,露出中空管身裡藏著的紙條。陳硯秋展開一看,是份名單——所有被文雁回用筆相術篡改過考卷的舉子姓名,最早可以追溯到慶曆七年。
杜微言突然劇烈抽搐起來。他撕開襴衫,露出胸口大片青紫:"逃......璿璣匣......能帶你們出......"
最後的尾音化作血沫從嘴角溢出。陳硯秋愣在原地,看著又一個活生生的人在麵前咽氣。孟九皋卻突然抓起考籃裡的蠟丸,全部倒進硯台碾碎。褐色藥粉混著墨汁變成粘稠的漿液,老儒生蘸著這詭異的混合物,在號舍板壁上畫了個奇怪的符號。
"墨家求救令。"薛冰蟾從窗外翻入,"你會引來整個寒林社。"
"要的就是這個。"孟九皋把殘存的《科舉罪言錄》塞進陳硯秋懷中,"聽著,文雁回的"千眼係統"需要借助明遠樓的青銅鑒。那是漢代太學遺物,能反射全場考棚的景象。"
貢院裡的混亂愈演愈烈。朱衣吏們開始有組織地搬運昏迷考生,而幸存的世家子弟們渾然不覺,仍在埋頭答卷。陳硯秋從板壁縫隙看見,有個熟悉的身影正被拖向甬道——是鬼市裡那個賣試題的鬻題張!
"沒時間了。"薛冰蟾拆下璿璣匣的底板,"這是最後的機會。"
鎏金匣體內側刻著幅微縮地圖。陳硯秋認出是貢院布局,其中明遠樓的位置標著個青銅鼎符號。更令人心驚的是,整座貢院地下布滿了紅色細線,如同血管般彙聚到中央——正是他們剛剛逃出的禮部地宮!
"活墨管道......"孟九皋的指甲在地圖上劃出血痕,"他們把曆代落第者的血墨儲存在地宮,通過這些管道輸送到謄錄所。"
一聲巨響突然震動考區。明遠樓方向騰起濃煙,青銅鑒的反光頓時暗了一半。陳硯秋看見薛冰蟾嘴角翹起——是她的弩箭射中了目標!
"現在!"老儒生猛地推開號舍門,"趁亂衝出去!"
陳硯秋最後看了眼文雁遲的屍身。少年嘴角還掛著那抹黑血,折斷的銅尺靜靜躺在掌心,像柄永遠無法出鞘的劍。他把名單藏進貼身的暗袋,頭也不回地紮進濃煙之中。
背後傳來孟九皋嘶啞的吟誦,混著貢院百年來無數落第者的怨氣:
"墨池水,血作波,朱衣兒郎塚中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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