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感染了嚴重的瘴癘之疾!”崔月隱檢查後,麵色凝重,“應是近期深入嶺南深山密林所致。高熱、咳喘、皮下出血……情況危急,需立刻用藥,但能否挺過去,尚是未知之數。”
陳硯秋心中焦急,此人是連接韓府與嶺南毒源的關鍵活口,絕不能死!他催促崔月隱儘力施救。
同時,趙明燭那邊也傳回了消息。他們成功攔截了韓府的馬車,但那管家極其狡猾老練,麵對皇城司的盤問,一口咬定隻是奉相爺之命,出城處理一些舊物,對於所謂嶺南商販、閻羅籽之事,矢口否認,聲稱根本不認識那人,隻是恰好路過那裡休息片刻。由於沒有當場抓住他交接錢袋的直接證據當時距離較遠,無法聽清具體對話),且他身份特殊,趙明燭也無法對其用強,隻能暫時扣留,進行訊問,但進展甚微。
線索似乎又回到了這個垂死的嶺南商販身上。
陳硯秋守在一旁,看著崔月隱用針灸和藥石為其穩住病情。那商販時而昏迷,時而清醒,口中發出模糊的囈語。
“……俚獠……鬼洞……好毒的果子……值大價錢……”“……相府……豪奢……比南漢劉氏還……”“……咳嗽……好多人都咳……死了……”“……水路……好遠……差點回不來……”
斷斷續續的詞語,拚湊出他前往嶺南深山,與當地土人交易閻羅籽的艱辛與危險,也印證了他與韓府的勾連。
終於,在灌下一碗猛藥後,商販的呼吸稍稍平穩,意識似乎清醒了一些。他睜開渾濁的眼睛,驚恐地看著周圍陌生的環境和陳硯秋等人。
“你們……你們是誰?這裡是哪裡?”他聲音虛弱,帶著濃重的嶺南口音。
“這裡是皇城司。”陳硯秋沉聲道,“你為誰運送閻羅籽?韓相要此毒物何用?嶺南接應你的是誰?一五一十招來,或可免你一死!”
聽到“皇城司”三個字,商販嚇得渾身一抖,臉色更加慘白。但他眼中閃過掙紮,似乎畏懼韓似道的權勢更甚於皇城司。
“俺……俺不知道什麼閻羅籽……俺就是個尋常行商……”他試圖狡辯,卻又引發一陣劇烈的咳嗽。
陳硯秋冷聲道:“你已身染重瘴,性命危在旦夕。韓府的人方才急於將你送走滅口,你以為你還能活著回到嶺南嗎?此刻能救你的,隻有你自己。說出真相,皇城司可保你性命,並為你治病。”
死亡的威脅和求生的欲望最終擊垮了商販的心理防線。他喘著粗氣,斷斷續續地交代起來。
他名叫馮四,常年跑嶺南至汴京的商路,私下也做些見不得光的買賣。約莫兩月前,韓府管家找到他,出重金讓他前往廣南西路欽州一帶的深山裡,向一個被稱為“烏泮峒”的俚人部落購買一種特殊的毒果種子,並強調必須要品質最烈、毒性最強的。
他曆經艱辛,找到了烏泮峒,那些俚人極其排外,但似乎並非第一次做這種交易,在重金誘惑下,賣給了他一些閻羅籽。交易過程中,他無意中聽到俚人用土語交談,提及“北邊的大官人”、“老主顧”、“上次的堿草也是好價錢”等語。
“堿草!”陳硯秋心中巨震!川蜀堿草案的毒源,竟然也是通過類似的渠道,來自嶺南!而且是同一個部落!
馮四繼續交代,他取得閻羅籽後,立刻返回汴京,但途中可能感染了瘴氣,身體不適。今日剛秘密入城,與管家接頭,拿到尾款,沒想到就……
“烏泮峒……堿草……閻羅籽……”陳硯秋喃喃自語,所有的線索終於在此刻彙聚!韓似道集團與嶺南特定的土人部落保持著一條隱秘的毒物供應鏈!用於實施他們的陰謀!
“那些俚人……可有提及‘北邊的大官人’具體是誰?或者,是否有其他人與他們接觸?”陳硯秋急切地追問。
馮四虛弱地搖頭:“他們……很警惕……不說……不過,俺在峒外等候時,好像看到過一個漢人打扮的老人……被他們恭敬地請進去……那人看起來……不像商人,倒像個……當官的,或者……讀書人……”
漢人老者?被俚人恭敬接待?
陳硯秋立刻想到嶺南流放的那些罪臣及其後代!他們中有些人,為了生存或利益,很可能與當地勢力勾結,成為韓似道遠程操控嶺南事務的白手套!
“砰!”
就在這時,秘勘房的門被猛地推開,一名邏卒倉皇而入:“大人!陳先生!不好了!韓相……韓相帶著禦史台的人,直接到皇城司門外了!說我們無故扣押他的家人,要闖進來要個說法!”
壓力,以最直接、最霸道的方式,瞬間降臨!
趙明燭不在,韓似道親自上門要人,來勢洶洶!
陳硯秋看了一眼床上奄奄一息的馮四,又看了一眼門外隱約傳來的喧囂聲,心知最關鍵的時刻到了。能否保住這個證人,能否頂住韓似道的壓力,將直接決定這場鬥爭的勝負!
嶺南的瘴雲,似乎隨著馮四的到來,彌漫到了皇城司的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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