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層層傳遞下去。皇城司的察子們如同夜行的獵犬,撲向了汴京城錯綜複雜的水路網絡和相關行當。
時間在緊張的搜查中一點點流逝。東方天際漸漸露出了魚肚白。
一夜奔波,眾人都已是人困馬乏,但精神卻高度緊張。
然而,那輛深青色的騾車,卻如同蒸發了一般,毫無蹤跡。
就在趙明燭幾乎要絕望之時,一匹快馬從城內方向疾馳而來,馬上的察子滾鞍落馬,氣喘籲籲地稟報:
“稟……稟乾辦!找……找到了!南薰門外一家專營城外貨運的‘劉記車行’裡,一個夥計說,昨天後半夜,確實有一輛深青色車篷的騾車來還車,駕車的人很麵生,交車時很是匆忙,車錢給得足,也沒要押金單就走了。那夥計當時困倦,沒太在意,但依稀記得那車的右擋板上,好像……好像用白漆畫了個歪歪扭扭的王八似的圖案!”
王八?還是簡筆的魚或鳥?更夫的描述和車行夥計的回憶有所出入,但深青色車篷和有白色標記這兩個特征對上了!
“車呢?!”趙明燭急問。
“那車……那車今天一早,天還沒亮,就被另一個老主顧租走了,說是要運磚瓦去城北……”
“混賬!”趙明燭氣得差點吐血,“快追!去城北!務必找到那輛車!控製起來!”
又是一陣人仰馬亂的追逐。
然而,當察子們最終在城北一處工地找到那輛騾車時,心都涼了半截——車已經被徹底清洗過了,車廂內外乾乾淨淨,找不到一絲一毫的泥土、沙礫或水漬。甚至連那個白色的標記,都被用新漆粗略地覆蓋了一層!
對手的反應速度,快得驚人!顯然,皇城司大規模搜查騾車的動靜,已經驚動了他們,他們立刻進行了處理。
線索,似乎又一次斷在了最關鍵時刻。
疲憊和沮喪籠罩著眾人。
陳硯秋卻走到那輛被清洗得乾乾淨淨的騾車前,仔細打量著。車很舊,但保養得還行,是車行裡最常見的那種。
“趙兄,”他忽然指著車輪的轂和軸之間一些難以清洗的縫隙,“讓人把這些地方的殘留物刮下來,仔細查驗。還有,查這輛車最近一個月的所有租賃記錄,所有租過它的人!尤其是昨天和前天租車的人!”
即使車被清洗了,但一些細微的痕跡或許還能留下。而租賃記錄,或許能指向某個可疑的租車人。
這又是一項繁瑣至極的工作。
但這是目前唯一的希望。
趙明燭立刻安排人去辦。
天色大亮,汴京城從沉睡中蘇醒,街市上漸漸熱鬨起來。新的一天開始,仿佛昨夜亂葬崗的攔截、河邊的搜尋、全城的追車,都隻是一場無聲的暗戰,並未在這座城市的表麵留下太多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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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陳硯秋和趙明燭都知道,戰鬥遠未結束,甚至更加激烈。
他們帶著疲憊的身軀和收集到的證物那份關鍵的河泥樣本、布條、沉屍袋中的石料磚塊以及從騾車縫隙刮下的殘留物),返回皇城司。
需要讓崔月隱和其他專業人士對這些進行更精細的檢驗分析。
同時,對車行租賃記錄的排查也在緊張進行。
然而,他們剛剛踏入皇城司大門,一名留守的察子就麵色慘白地迎了上來,聲音發顫:
“乾……乾辦……昨夜……昨夜我們派去監控‘寶瑞齋’的兩名兄弟……失……失蹤了!”
“什麼?!”趙明燭和陳硯秋如遭雷擊!
監控“寶瑞齋”是極其隱秘的行動,怎麼會……
“在哪裡失蹤的?何時發現的?”趙明燭急問,心中湧起強烈的不安。
“就在‘寶瑞齋’後巷的監控點。換班的人早上過去,發現那裡有打鬥的痕跡……地上……地上還有一小灘血……但人……人不見了……”
對手不僅狡猾狠毒,竟然還敢直接對皇城司的察子下手!
這簡直是赤裸裸的挑釁!
壓力如同巨石,轟然壓下。
陳硯秋感到一陣眩暈,他扶住牆壁,深吸一口氣。
河泥的差異指引他們找到了碼頭,找到了沉屍袋,幾乎觸碰到了真相的邊緣。
然而,轉眼之間,騾車被清洗,監控的兄弟失蹤……
線索得而複失,代價慘重。
那渾濁的、帶著黃褐色黏土和沙礫的汴河河泥,仿佛一個詭異的漩渦,剛剛讓他們窺見了一點水下深處的陰影,下一秒卻又被更大的迷霧所籠罩。
真相,似乎永遠隔著一層渾濁的河水,看得見,卻摸不著。
而他們,正在這漩渦之中,越陷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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