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 詩社_不第河山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451章 詩社(1 / 1)

皇佑二年的春意,比往年來得更遲一些。汴河兩岸的垂柳方才抽出些許嫩黃,料峭寒風仍不時從黃河方向卷來,提醒著人們冬日的餘威未儘。然而,這座帝國都城的心臟,卻早已隨著新帝即位後的第一個科舉大比之年而躁動不安。貢院附近的街巷,車馬明顯稠密起來,各地舉子、遊學士人絡繹於途,酒肆茶樓間,談詩論文、揣摩時藝之聲不絕於耳。

陳硯秋坐在秘書省值房內,窗外是幾株半死不活的海棠。校書郎的職位清閒得近乎冷寂,昔日國子監編修的些許權責早已剝離,每日麵對的,不過是堆積如山的故紙堆,負責些校對、歸檔的瑣碎事務。這無疑是韓似道一係對他“不識抬舉”的冷處理,意在消磨其誌,令他在這權力的邊緣角落裡慢慢沉寂。

但他並未如對手所願般消沉。相反,這難得的清靜,正好讓他得以梳理自杜衍案以來紛亂的線索,並透過墨娘子日益精密的情報網絡,冷眼觀察著朝堂與市井的暗湧。

“大人,”一名小吏輕叩門扉,送上一份泥金請柬,“有您的帖子。”

陳硯秋接過,請柬質地考究,散發著一股清雅的蘭麝香氣。展開一看,落款是“蘭台舊友詩社”,邀他三日後於城西“退思園”參加春日雅集。具名的是詩社主事之一,致仕的翰林學士周懷安。

“蘭台舊友…”陳硯秋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麵。他聽說過這個詩社,成員多是些致仕或閒散的官員、清流文人,以風雅自詡,在士林中頗有聲名。自己與周懷安素無往來,為何會收到邀請?

是夜,他悄然來到墨娘子位於汴河坊的隱秘據點。這處外表看似普通綢緞莊的後院,實則是信息交彙的中樞。

“蘭台舊友?”墨娘子聽完陳硯秋的敘述,纖細的手指在麵前一張龐大的關係圖上劃過,最終停在一個由數條細線連接的交點上,“周懷安,致仕前官至翰林學士承旨,門生故舊遍布台閣。表麵清流,但與吏部侍郎錢牧之、太常寺少卿李文淵過往甚密。後兩者,皆與韓似道有姻親或門生關係。”

她抬起眼,眸中精光閃動:“這詩社,怕不是簡單的文人結社。近半年,其聚會愈發頻繁,且多在幾位致仕高官的私家園林中進行。參與者雖雜,但核心成員,幾乎都與科舉事務有著或明或暗的關聯——或是曾任考官,或是子弟即將應試,或是掌控著國子監、太學等育才機構。”

陳硯秋沉吟道:“你的意思是,這詩社可能是他們交換信息、聯絡感情的幌子?”

“不止。”墨娘子取出一份密報,“我們的人注意到,每次詩社聚會前後,汴京幾大銀樓、古玩店都會有幾筆來曆不明的大額交易。而且,社中幾位核心成員,近日常佩戴一種形製特殊的玉佩或扇墜。”她取出一張粗糙的草圖,上麵畫著一個抽象的紋樣,似字非字,似圖非圖,透著一股古拙神秘的氣息。

陳硯秋瞳孔微縮。這紋樣,與薛冰蟾之前破譯的那塊神秘令牌上的符號,有七八分相似!

“看來,這‘蘭台舊友’,我是非去不可了。”陳硯秋沉聲道。

三日後,退思園。

園如其名,處處透著主人寄情山水、退而思過的雅意。曲徑通幽,亭台水榭錯落有致,雖是初春,園中移栽的鬆柏蘭竹已顯出一片蒼翠意趣。雅集設在水邊的“聽雨軒”,軒外碧波蕩漾,幾隻白鵝悠遊其間。

陳硯秋一身半舊青衫,打扮得如同尋常寒士,遞上請柬後,由一名青衣小童引著入園。他刻意遲到了片刻,到時軒內已聚了二三十人,多是四五十歲以上的文士,亦有幾位衣著華貴的年輕子弟。眾人或圍爐品茗,或憑欄觀魚,或三兩聚談,氣氛看似閒適。

周懷安須發皆白,麵色紅潤,見到陳硯秋,熱情地迎了上來:“這位便是陳硯秋陳校書吧?久仰才名,今日得見,幸何如之!”他聲音洪亮,舉止灑脫,確有名士風範。

陳硯秋連忙謙遜回禮。周懷安引他入內,與幾位在座的致仕官員一一引見。眾人對陳硯秋的態度頗為微妙,既有幾分對“寒門才子”的好奇,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疏離與審視。

寒暄過後,詩社活動正式開始。並無固定程式,無非是抽簽分韻、即景賦詩、品評書畫之類。陳硯秋刻意收斂鋒芒,所作詩文雖工穩,卻並無特彆出彩之處,倒也符合他如今“落魄校書”的身份。

他暗中觀察,發現這詩社確有不尋常之處。座次似乎並非隨意,幾位核心人物如周懷安、另一位致仕的轉運使馮珙,以及一位沉默寡言、隻介紹是“南山居士”的老者,始終居於上首。唱和順序也暗含玄機,總是由這幾位或其親近之人起頭定調。談話內容看似風花雪月,但偶爾會不經意地觸及朝中人事變動,或是對今科取士標準的某種隱晦評論。

例如,在點評一幅《春山行旅圖》時,馮珙便感歎:“山水有清音,然非知音不能賞。如今科場取士,亦重‘知音’二字,若不解主司心意,縱有錦繡文章,亦恐明珠暗投啊。”此言一出,幾位在座的年輕士子便露出會意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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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引起陳硯秋注意的是,席間奉茶的侍女,動作輕盈,進退有度,絕非尋常丫鬟。他瞥見其中一人在為周懷安添茶時,手指極快地在杯沿輕叩了三下,周懷安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詩社持續了約兩個時辰方散。臨行前,周懷安特意拉住陳硯秋,親切地道:“硯秋才思敏捷,隻是如今職位未免清寒。我輩文人,當以文章報國,若有閒暇,不妨常來聚聚,彼此切磋,亦是樂事。”話語間似有關切,又似有招攬之意。

陳硯秋自是滿口答應,表示感謝前輩提攜。

離開退思園,陳硯秋並未直接回家,而是繞了幾條街,確認無人跟蹤後,來到了趙明燭如今隱居的城西彆院。

趙明燭聽罷陳硯秋的敘述,沉吟道:“周懷安此人,我略有耳聞。致仕前在翰林院以謹慎著稱,人緣極佳。他若真是那組織中人,地位定然不低。至於那‘南山居士’…查不到來曆?”

陳硯秋搖頭:“問及旁人,隻說是周老的故交,常年隱居,姓名不詳。”

這時,薛冰蟾和崔月隱也先後到來。薛冰蟾近日一直在研究那令牌符號和可能的機關聯絡方式,崔月隱則專注於分析各種香料藥材。

陳硯秋將詩社中見到的玉佩、扇墜紋樣畫給薛冰蟾看。薛冰蟾仔細比對後,肯定地說:“與令牌符號同源,應是簡化或變體。這組織等級森嚴,不同身份佩戴的信物可能略有差異。”

崔月隱則對陳硯秋帶回來的另一個信息感興趣:“你說席間熏香清雅,但似有若無地帶著一絲異樣甜味?”

陳硯秋點頭:“我對香料不甚精通,但那氣味確實特彆,聞之令人心神寧靜,甚至…有些放鬆。”

崔月隱神色凝重:“若是如此,恐怕並非普通熏香。許多秘傳香料,尤其是用於某種…儀式的,往往會加入極微量的特殊藥材,用以安神、助興,甚至…引導情緒。”他看向趙明燭,“明燭,你那邊可有關於這詩社更隱秘活動的消息?”

趙明燭道:“正要說起。我安插的人回報,這‘蘭台舊友’詩社,除了明麵的雅集,其核心成員每隔一段時間,會在深夜於某處舉行名為‘墨池祭’的私密活動。地點似乎不固定,但多在靠近水塘的軒館內。我的人無法靠近,隻遠遠聽到非詩非詞的吟誦聲,音調古怪,不似中土腔調,並聞到濃烈的檀香混合某種特殊墨錠的氣味。參與夜祭者皆著深色衣衫,儀式間有分發物品或共飲的環節。”

“墨池祭…”陳硯秋喃喃道,“墨池,象征文運之源…這儀式,恐怕是強化組織認同、分配任務的關鍵。”

薛冰蟾眼中閃過一絲亮光:“若涉及墨錠,或許與機關訊息傳遞有關。特殊的墨水,可能用於書寫密信或觸發某種機關。”

崔月隱補充道:“那共飲之物,也絕非普通酒水。若能取得樣本,或可分析出其成分與作用。”

眾人一番商議,決定下一步由陳硯秋繼續深入詩社,爭取獲得參與更核心活動的機會,伺機探查“墨池祭”的詳情。薛冰蟾則嘗試從機關術角度,推演可能存在的密道或秘密通訊方式。趙明燭加派人手,監控與詩社成員有密切往來的人員和資金流動。崔月隱則設法收集可能用於儀式的特殊香料和藥材信息。

陳硯秋離開彆院時,已是月上中天。清冷的月光灑在寂靜的街巷上,將他的影子拉得細長。他回頭望了望那處看似普通的院落,心中明白,自己正一步步走向一個龐大而隱秘的漩渦中心。詩社的風雅背後,是深不見底的暗流。而“蘭台舊友”這扇門,一旦踏入,恐怕再難輕易脫身。

他深吸一口微寒的空氣,整了整衣冠,邁步融入汴京的夜色之中。前方的路,注定布滿荊棘,但他已無退路。為了揭露科舉背後的黑幕,為了給那些被埋沒的寒門子弟爭一口氣,他必須走下去。

數日後,陳硯秋再次收到“蘭台舊友”詩社的請柬,此次是邀他參加一場關於“金石考據”的小範圍品鑒會。他知道,真正的試探,或許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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