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軍府書房裡麵,把薑嘯虎桌角堆著幾張紙,是張嘯北剛送來的日本領事館人員名單,上麵用紅筆圈了好幾個名字,每個名字旁邊都畫著問號,像是在嘲諷這查無頭緒的僵局。
“還沒消息?”薑嘯虎頭也沒抬,聲音啞得像被砂紙磨過,指尖在“領事森川”的名字上反複摩挲,紙邊都被摳得起了毛。
門口傳來腳步聲,是李嘯衝,手裡端著碗熱湯,湯麵上飄著層油花,還臥著個荷包蛋。“弟兄們還在盯著領事館,沒見啥動靜。這湯趁熱喝了,從昨兒個晚上到現在,你就沒吃口東西。”他把湯碗往桌上一放,熱氣騰得薑嘯虎的眼前都起了霧,“老張那邊也說了,城門口的盤查沒敢鬆,但凡有日本人進出,都得登記得明明白白。”
薑嘯虎揉了揉眼睛,喝了口湯,燙得他舌尖發麻,卻也讓凍得發僵的身子暖和了些。“森川那老狐狸,表麵上客客氣氣,背地裡指不定憋著啥壞水。”他放下碗,指了指名單上的一個名字,“這個叫佐藤的,說是領事館的翻譯,可前兒個有人看見他跟關東軍的人偷偷見麵,手裡還拎著個黑箱子,鬼鬼祟祟的。”
“我早就覺得那小子不對勁!”李嘯衝一拍大腿,湯碗都跟著晃了晃,“要不要我帶人去把他抓回來問問?”
“彆急。”薑嘯虎擺擺手,“沒證據,抓了他也沒用,還得被他們倒打一耙,說咱欺負外交人員。再等等,狐狸總有露出尾巴的時候。”他拿起名單,往油燈上湊了湊,火苗“騰”地竄起來,差點燒到手指,“告訴弟兄們,盯緊點,特彆是領事館的汽車,隻要有動靜,立馬彙報。”
李嘯衝剛應聲,就聽見外麵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沒等敲門,張嘯北就撞了進來,胖臉漲得通紅,軍帽歪在頭上,額頭上的汗順著臉頰往下淌,嘴裡還喘著粗氣:“虎子!出事了!領事館的汽車出城了!”
薑嘯虎猛地站起來,椅子腿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音:“啥時候的事?往哪個方向去了?”
“就在剛才!”張嘯北抓起桌上的水碗,“咕咚咕咚”灌了大半碗,水順著嘴角往下滴,“城東門的弟兄攔著要檢查,那司機態度橫得很,說啥也不下車,還踩油門衝開了路障,往北邊的草原跑了!弟兄們想開槍攔,又怕傷了人,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們跑了!”
“北邊草原?”薑嘯虎眉頭擰成疙瘩,北邊是關東軍的駐地,這時候往那邊跑,肯定沒好事,“車上有幾個人?看清了沒?”
“沒看清!”張嘯北急得直跺腳,“隻能看見駕駛座上有個人,副駕好像也坐了人,後麵看不清楚。弟兄們說,那車是森川的專車,平時隻有他能坐!”
薑嘯虎抓起牆上的步槍,槍栓“哢啦”一聲上了膛,眼神裡的冷意比刀刃還寒:“老張,你帶一個連的騎兵,往北邊追!記住,彆硬拚,先把他們攔下來,我隨後就到!告訴弟兄們,要是他們敢反抗,就開槍!出了事我擔著!”
“得嘞!”張嘯北也不含糊,轉身就往外跑,軍靴踩在青石板上“咚咚”響,“我這就去!保證把他們給你揪回來!”
李嘯衝也跟著站起來,手裡攥著槍:“我也去!多個人多份力!”
“你留下。”薑嘯虎攔住他,“城裡得有人守著,萬一領事館的人趁機搞事,你得鎮住場子。”他頓了頓,聲音沉了些,“我總覺得,這事跟哥的死脫不了乾係。”
李嘯衝點點頭,沒再堅持,轉身去安排人手。薑嘯虎又喝了口湯,湯已經涼了,卻還是硬著頭皮灌了下去。
城東門的路障還歪在地上,幾個士兵正忙著收拾,地上有兩道明顯的車轍,往北邊延伸,像是兩條猙獰的傷疤。見薑嘯虎過來,士兵們趕緊立正敬禮:“督軍!”
“車走了多久了?”薑嘯虎勒住馬,聲音急促。
“剛走沒多久!”一個士兵趕緊回答,指著北邊的草原,“往那邊跑了,車速很快,估計現在還沒跑遠!”
薑嘯虎往北邊望去,草原一望無際,綠油油的草被風吹得像波浪,遠處的天際線跟草原連在一起,分不清哪裡是天哪裡是地。他深吸一口氣,空氣中帶著草的清香,卻也藏著一絲危險的氣息。“你們守好城門,彆讓任何人進出!”他說完,雙腿一夾馬腹,馬兒“嗒嗒”地往前跑,很快就消失在草原的儘頭。
此時的張嘯北,正帶著騎兵在草原上狂奔。馬蹄子踩在草地上,濺起的泥土和草屑飛得到處都是,騎兵們的呐喊聲在草原上回蕩,像是要把這寂靜的草原撕開個口子。張嘯北騎在最前麵,手裡舉著望遠鏡,眼睛死死地盯著前方,汗水順著他的胖臉往下淌,浸濕了軍衣,貼在身上難受得很,可他卻顧不上擦。
“前麵有車!”一個騎兵突然喊道,指著遠處的一個小黑點。
張嘯北趕緊舉起望遠鏡,果然,遠處有輛黑色的汽車在草原上狂奔,車後揚起的塵土像條黃龍,在草原上格外顯眼。“就是它!”他大喊一聲,馬鞭往馬屁股上一抽,“弟兄們,加把勁!彆讓他們跑了!”
騎兵們加快了速度,馬蹄聲越來越響,離汽車越來越近。汽車裡的人像是也發現了他們,車速更快了,引擎發出“嗡嗡”的轟鳴聲,像是頭垂死掙紮的野獸。可草原上沒有遮擋,汽車再快,也跑不過騎兵,沒一會兒,張嘯北就追到了汽車後麵,離汽車隻有幾十米遠。
“停車!再不停車就開槍了!”張嘯北扯著嗓子喊,聲音在草原上飄得很遠。
汽車裡沒反應,反而更快了。張嘯北皺了皺眉,剛想下令開槍,突然聽見汽車裡傳來幾聲槍響,“砰砰砰”,聲音清脆,卻不是衝著他們來的——子彈像是打在了汽車的地板上,濺起的碎片從車窗裡飛出來,落在草地上。
騎兵們都愣住了,紛紛勒住馬,不知道裡麵發生了啥。張嘯北也停了下來,舉著望遠鏡盯著汽車,心裡犯嘀咕:這是咋回事?內訌了?
沒一會兒,汽車的速度慢了下來,最後“嘎吱”一聲停在了草地上,引擎還在“嗡嗡”地響,像是在喘氣。草原上靜得能聽見風吹草動的聲音,還有汽車引擎的轟鳴聲,顯得格外詭異。
張嘯北示意騎兵們彆輕舉妄動,自己則慢慢催馬往前挪,手裡的槍對準了汽車:“裡麵的人聽著,出來!雙手抱頭!”
汽車裡沒動靜,過了好一會兒,車門才“哢嗒”一聲打開,先下來一個人,穿著黑色的西裝,頭發梳得油光水滑,正是日本領事森川。他臉色蒼白,領帶歪在脖子上,嘴角還有點血跡,像是受了驚嚇。緊接著,又下來一個人,是個穿著司機製服的男人,手裡握著把槍,槍身上還沾著血,眼神警惕地盯著騎兵們。
森川看見張嘯北,像是見到了救星,跌跌撞撞地跑過來,嘴裡喊著:“救命啊!快救救我!”
張嘯北勒住馬,沒讓他靠近,冷冷地問:“咋回事?剛才的槍聲是咋回事?你們為啥要跑?”
森川喘著粗氣,扶著胸口,好半天才緩過來,臉上擠出一副委屈的表情:“這都是誤會!是這樣的,我們領事館最近在調查工作人員,發現有幾個人形跡可疑,跟之前薑司令的死有關。我本來想把他們叫來詢問,沒想到他們居然綁架了我,還威脅司機開車帶他們出城!”
他指著汽車,聲音裡帶著哭腔:“剛才在路上,他們見快被你們追上了,就想殺了我滅口,還好司機反應快,趁他們不注意,開槍把他們打死了!您可得為我做主啊!我是無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