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蕭沒有直接回答,隻是重重地點了點頭,眼神陰鷙得可怕。
“薛彪盤踞黑風嶺多年,劫掠無數,卻從未失手,官府屢次圍剿皆無功而返。此人不僅凶悍狡猾,更精於情報。若非有人通風報信,將如此機密、如此精準的情報賣給他,他怎敢動朝廷命官的家眷?也絕無可能如此精準地設下埋伏!若非……”
木蕭說到這裡,眼中後怕之色一閃而過,語氣卻帶著一絲慶幸。
“若非途中恰巧遇到幾位義士仗義出手,拚死相救,後果……不堪設想!”
木易沉默地聽著,心中的驚濤駭浪漸漸平息,隻剩下冰冷的殺意和抽絲剝繭的冷靜。他迅速在腦中分析著父親給出的信息。
“張伯負責內宅采買和部分行程打點,接觸核心信息不多,但有機會。”木易的聲音冷靜得沒有一絲波瀾,“李參將統管此次護衛,路線、兵力部署他最清楚。趙百戶負責外圍警戒和接應點,對整體行程也了然於心。”
木蕭補充道:“還有一點。薛彪這次,似乎並非衝著劫財而來。他的人馬,直撲你娘乘坐的馬車!下手狠辣,招招致命!”
目標明確!這更印證了內鬼泄密!
父子倆的目光在昏暗中交彙,都看到了對方眼中那濃得化不開的陰霾和冰冷的殺機。房間裡隻剩下兩人壓抑的呼吸聲。
是誰?
張伯?那個看著自己長大的忠厚老人?李參將?那個在戰場上為父親擋過刀的鐵血漢子?還是……趙百戶?
每一個名字,都代表著一段過往,一份信任。如今,這份信任卻如同布滿裂痕的瓷器,隨時可能徹底崩碎。
木易的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發出極輕的“篤篤”聲,這是他極度專注思考時的習慣。木蕭則背著手,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眼神銳利如鷹隼。
突然,木易敲擊桌麵的手指猛地停住!
木蕭也幾乎在同一時間,霍然轉身!
父子倆的目光再次碰撞,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個呼之欲出的名字!一個之前被忽略,卻又在此刻顯得如此突兀、如此可疑的名字!
木易的嘴唇無聲地動了動。
木蕭的眼神驟然變得無比冰寒,緩緩地、一字一頓地吐出了那個名字:
“張……伯!”
這個名字被念出的瞬間,房間裡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木易眼中閃過一絲痛楚,隨即被更深的寒意覆蓋。張伯,那個總是慈眉善目、看著他長大的老人……
木蕭的眼神變得極其可怕,如同擇人而噬的猛獸。他緩緩閉上眼,似乎在壓抑著滔天的怒火,再睜開時,已是一片冰冷的決絕。
“好了,”木蕭的聲音恢複了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此事,為父自有計較。你奔波一夜,先去歇息。記住,在查明真相之前,不可打草驚蛇,一切如常。”
“是,父親。”木易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恭敬應下。
木蕭看著兒子離去的背影,輕輕地歎了口氣。
他獨自在院中又坐了片刻。夜風吹拂著他鬢角微霜的發絲,帶來遠處更夫單調的梆子聲。他臉上的冷硬線條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深刻。
良久,他才起身,動作放得極輕,推開正房的門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