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這個名字,徐文遠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難明的情緒,有失望,有痛心,亦有一絲……懊悔。
“柳越此人,老謀深算,權欲熏心。你那日在朝堂之上,鋒芒太露,怕是早已被他視為眼中釘。日後行事,務必……要萬分小心!”
他又看向林月顏,眼神變得無比慈愛:“月顏丫頭,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若受了什麼委屈,或是遇到了什麼難處,隻管來找徐爺爺。老夫雖已致仕,不在朝堂,但在這金陵城裡,這張老臉,多少還有幾分薄麵。”
林月顏心中一暖,感受到了久違的、如同親人般的關懷,再次紅了眼眶。起身又要行禮,被徐文遠攔住。
她看了一眼陳鋒,站起身對著徐文遠福了一福,有些羞澀地說道:“謝徐爺爺疼愛。月顏……月顏今日帶夫君前來,除了拜見您老人家,還有一個不情之請……想請徐爺爺……在學問上,指點夫君一二。”
徐文遠聞言,目光再次轉向陳鋒,帶著幾分探究和欣賞。
“哦?指點?”他捋了捋花白的胡須,笑道,“你夫君的大名,老夫可是如雷貫耳啊。《登高》之沉鬱頓挫,《破陣子》之豪邁激昂,還有那《清平調》之清麗婉約,以及近日名動金陵的《登金陵攬月樓》……哪一首,不是足以流傳千古的佳作?老夫這點微末道行,怕是……指點不了他啊。”
陳鋒連忙起身,謙遜道:“老先生謬讚了。晚輩不過是偶得佳句,拾人牙慧罷了。若論經史子集、策論時務,晚輩……實乃螢火之光,豈敢與皓月爭輝?還望老先生不吝賜教!”
徐文遠看著他那誠懇謙遜的態度,滿意地點了點頭。
“好!不驕不躁,有此心性,方能成大器!”
“詩詞終究是小道!”他看著陳鋒,神色變得嚴肅起來:“會試科舉,考的,可不僅僅是詩詞歌賦。其重在於經史子集之純熟、義理之通達,更在於針對時弊、提出方略的策論!此非有真才實學、經世之誌不可為。你若真心求教,老夫……自當傾囊相授!”
“但是……”他話鋒一轉,目光變得無比銳利,“老夫有一個條件!”
“老先生請講!”
“第一,你要答應老夫,此生此世,定要善待月顏丫頭!她身世坎坷,曆經磨難,你若負她,老夫……第一個不饒你!”
“第二!”他的聲音變得無比凝重,“你要向老夫保證!無論將來身居何位,權勢多大,都必須……持節守心,為國為民!絕不能……成為第二個柳越!”
陳鋒聞言一怔,隨即心中了然。
原來,柳越……也曾是徐文遠的學生!見證了一個才華橫溢的學子如何一步步走向權傾朝野卻也飽受爭議的權相之路。這其中,或許有許多不為人知的失望與無奈。
他看著眼前這位風骨凜然的老者,看著他眼中那份沉痛與期許,鄭重地長揖及地。
“老先生放心!晚輩陳鋒謹記老先生教誨!此生,定不負月顏,不負蒼生!恪守本心,絕不敢有負老先生今日之期許!”
他的態度誠懇,眼神堅定,讓徐文遠看在眼裡,微微頷首,露出了今日最為欣慰的笑容:“好,好!坐下說話。你有何困惑,今日便可說來。老夫雖老,這腦子還算清明。”
接下來的時間,便成了陳鋒與徐文遠的問答時間。陳鋒將備考中遇到的諸多難題,尤其是對經義中某些晦澀難懂之處以及策論可能的切入方向,一一提出。徐文遠果然學問淵博,深入淺出,往往三言兩語便能切中要害,讓陳鋒有茅塞頓開之感。兩人一問一答,氣氛融洽,竟有些忘年之交的意味。
林月顏在一旁安靜地聽著,時而為夫君的巧妙提問而微笑,時而又為徐爺爺的精辟解答而頷首,眼中充滿了光彩。
葉承起初還能正襟危坐,努力想聽懂那些之乎者也,但沒過多久,眼皮就開始打架,腦袋一點一點的,最後乾脆靠著柱子,發出了輕微的鼾聲。徐文遠見了,也不以為意,反而覺得此子憨直得可愛。
其間,也有書院的學子或教習慕名而來,想一睹作出《登高》等名篇的陳鋒是何許人,更想聆聽院長的高論。徐文遠並未驅趕,反而允許他們在門外廊下靜聽。於是,廊下漸漸聚集了不少青衫學子,皆屏息凝神,聽得如癡如醉。當他們聽到陳鋒提出的一些新穎觀點以及徐院長精妙的闡發時,無不麵露敬佩之色,看向陳鋒的目光也大為不同。
不知不覺,日頭已然西斜。
陳鋒感到收獲巨大,許多淤塞之處豁然開朗。他見時辰不早,恐影響老人休息,便主動提出告辭。
徐文遠今日談得十分儘興,頗有不舍之意,但還是點頭道:“學問之道,貴在持之以恒。你日後若有閒暇,可常來書院走走。老夫這裡,彆的沒有,幾卷舊書,三五清談,總是有的。”
“晚輩定當常來叨擾,聆聽教誨!”陳鋒再次鄭重道謝。
林月顏也向徐文遠辭行,眼中滿是不舍。
徐文遠親自將三人送至院門口,臨彆時,又對林月顏殷殷叮囑了幾句,宛如一位尋常的祖父送彆心愛的孫女。
馬車緩緩駛離長安書院,陳鋒回頭望去,隻見那位清瘦的老者依舊站在門口,夕陽為他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光,身影雖略顯孤寂,卻挺拔如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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