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一輛沒有任何徽記的青呢馬車悄然停在角門。車簾掀開,一身素色勁裝、外罩墨色鬥篷的葉青鸞利落地躍下車轅。她身姿挺拔如青鬆翠竹,在一眾環佩叮當、錦緞輝煌的貴婦中,顯得格外冷冽醒目。
“這便是鎮北侯府的那位大小姐?果然是名不虛傳!”
“聽說她自幼隨軍,馬上功夫,比她哥哥還好呢!”
“好一個英姿颯爽的女兒家!”
在眾人的議論聲中,姬昭寧笑著迎了上去,親熱地拉住葉青鸞的手。
姬昭寧眼睛一亮,親自迎下台階,拉住了葉青鸞微涼的手:“青鸞丫頭,可把你盼來了!路上辛苦,快進來暖暖。”她語氣親昵自然,如同對待自家子侄。
葉青鸞素來清冷的臉上也難得露出一絲淺淡的笑意,微微屈膝:“夫人安好。勞您掛念。”
在眾位夫人審視的目光下,她卻絲毫不顯局促,落落大方地起身,對著眾人行了一禮。
“青鸞見過各位夫人。”
她這番不卑不亢的氣度,引得眾位夫人紛紛點頭讚許。
待所有賓客到齊,暖棚內已是暖香浮動,笑語晏晏。姬昭寧在主位落座,目光緩緩掃過全場。她並未急著賞花品茶,而是輕輕擊掌,示意侍立一旁的丫鬟們暫時退到棚外遠處。
暖棚內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她端起茶杯,目光溫和地環視全場,緩緩開口:“姐妹們,今日請大家來,不為彆的,就是想跟大夥兒聚聚,說說話。”
“咱們這些做武將家眷的,平日裡男人在外頭提著腦袋保家衛國,咱們在後方,守著家,護著小的,擔驚受怕的日子,誰沒經曆過?”
她的話,瞬間戳中了許多邊將夫人的心事。英國公夫人馮氏又忍不住用帕子按了按眼角,成國公夫人周氏也收斂了笑容,神色凝重。
“如今,陛下體恤,將各位姐妹接來京城頤養。這本是皇恩浩蕩,天大的福分。可我知道,離了熟悉的邊關,離了自家的男人,這京城再繁華,住著心裡也不踏實,夜裡也睡不安穩。是不是?”
“陛下的心思,咱們做臣子的,不敢妄加揣測。”她話鋒一轉,語氣中帶著一絲感同身受的無奈與堅定:“但有一條,咱們自己心裡得明白,得穩住。越是這種時候,咱們這些將門女眷,就越要抱成一團,互相幫襯著,把各自的日子過好,把孩子們教養好。彆讓人看了笑話,覺得咱們武將家裡,都是些粗莽無知的,連個後院都穩不住,平白惹人輕視。”
“夫人說的是!”昭武將軍夫人第一個出聲響應,她性子直爽,“咱們在京城,就得擰成一股繩!誰要是敢欺負咱們,咱們就……”
“劉姐姐,”姬昭寧含笑打斷她,“咱們今日隻談風月,不論其他。姐妹們聚在一起,說說家常,解解煩憂,互相幫襯著,把日子過舒心了,就是最大的體麵。”
昭武將軍夫人立刻會意,忙點頭道:“對對,是我嘴快!聽夫人的!”
氣氛重新活絡起來。姬昭寧開始挨個與各位夫人寒暄敘話,她記憶力驚人,對每位夫人的家事都了如指掌。
她走到宣威將軍夫人李氏麵前,關切地問:“李夫人,上次聽你說府上西跨院那幾間屋子漏風,冬日難熬,可找匠人修葺妥當了?若人手不夠,我讓侯府的管事帶幾個懂行的匠人過去看看。”
李氏受寵若驚,忙道:“勞夫人記掛!已經……已經找人來修了,隻是那瓦片難尋……”
“無妨。”姬昭寧對侍立身後的趙嬤嬤略一頷首,“嬤嬤,記下此事,回頭讓府裡庫房看看,我記得前年修葺祠堂還剩了些上好的青瓦,若合用,就給李夫人送去。”
“多謝夫人!多謝夫人!”李氏感激不儘。
“周姐姐,我聽說你家老三的兒子今年也該到入學的年紀了?國子監那邊,門檻高,規矩多。改日我讓秦福送張帖子過去,讓他跟著我們家老四一起,去長安書院旁聽?徐老夫子學問人品都是極好的,隻是性子有些古板,不知是否合你心意?”
那位成國公夫人周氏聞言,又驚又喜,連忙起身道謝:“這……這如何使得!太感謝妹妹了!”
“張家妹子,你家小女兒前幾日不是說想學古琴嗎?我府上正好有一位從宮裡退下來的老琴師,技藝精湛。明兒個我讓她過去,教教你家姑娘。”
“還有劉夫人,你上次說你家莊子上的收成不好,管事的人手腳不乾淨?這事兒簡單,我讓侯府的賬房先生過去幫你查查賬,保準給你查個水落石出!”
她的身份地位最高,態度又如此親和,一番話下來,夫人們心中的不安與隔閡,頓時消散了大半。她們開始七嘴八舌地交流起來,分享著各自的處境和聽來的消息。
在品茶賞梅的過程中,姬昭寧看似隨意地與各家夫人閒聊,實則卻在不動聲色地收集著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