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香舫,秦四公子智戲戶部郎”的段子,經過說書人的藝術加工,早已成為金陵城最時興的談資,在鹿鳴苑每日講上幾回,回回都能引得滿堂彩。
而將秦安在天香舫的“英雄事跡”,這般添油加醋地編成評書段子,在鹿鳴苑內日日傳唱,正是出自謝雲娘的手筆。
此舉一石三鳥。一來,可以為鹿鳴苑招攬人氣;二來,也是在不動聲色間,為武安侯府揚名,將秦安塑造成一個“為民除害”、教訓貪官子弟的正麵形象,進一步鞏固鹿鳴苑的靠山;三來,也是在敲打城中某些蠢蠢欲動之輩,讓他們知道,這鹿鳴苑,是武安侯府罩著的,想來鬨事,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
就在這前院一片繁華鼎盛,流金淌銀之時,後院一間遠離喧囂、雅致安靜的賬房內,氣氛卻顯得格外肅靜。
這是一間布置得簡潔而雅致的房間,靠牆立著幾排高大的書架,上麵整齊地碼放著一冊冊賬本。臨窗擺放著一張寬大的書案,案上文房四寶俱全,一旁的小幾上,還燃著一爐淡淡的檀香。
謝雲娘正端坐於書案之後。
她今年二十有八,正是女子風韻初成的年紀。今日身著一襲素雅的湖藍色織錦長裙,裙擺上用銀線繡著疏落的蘭草紋樣,外罩一件月白色的狐裘坎肩,烏黑的秀發簡單地綰成一個髻,斜插一支碧玉簪子。
臉上未施過多粉黛,卻眉目如畫,氣質清冷中帶著一絲曆經世事的沉穩。與一月前相比,她眉宇間那份因家族桎梏而產生的淡淡憂色已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靜從容的氣度,舉手投足間,隱隱透露出運籌帷幄的決斷力。
她手中拿著一本厚厚的冊子,正凝神翻閱著。陽光透過窗欞,灑在她沉靜的側臉上,勾勒出柔和的線條。
『開業月餘,各項收支已漸趨穩定。隻是這人員調度,還需再精細些,尤其是後廚與新招的侍者,磨合仍顯不足。』她一邊看,一邊在心中默默思量。
這時,門外傳來輕輕的叩擊聲。
“進來。”謝雲娘頭也未抬,清冷的聲音在室內響起。
門被推開,一個穿著簇新綢緞長衫、滿麵紅光的年輕男子快步走了進來。他看起來約莫二十出頭,身形微胖,圓臉小眼,未語先帶三分笑,顯得一團和氣。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右手拇指上佩戴的那枚碩大通透的翡翠扳指,在光線映照下泛著溫潤的光澤。此人正是“萬福綢緞莊”的少東家錢多多,今年二十有二。
“雲姨!雲姨!大喜!天大的喜事啊!”他一開口,便是掩飾不住的喜慶腔調,仿佛剛從外麵撿了個大元寶回來。
謝雲娘隻覺得頭疼:“在外喊我東家,無人時喊我雲姐!我也沒比你大幾歲……”
“是是是,雲姐,東家!您快看這賬目!”錢多多將賬冊恭恭敬敬地遞到謝雲娘麵前,手指因為激動而有些顫抖,指著上麵一的數字,唾沫橫飛地解說道:“這個月的總賬初步核算出來了!咱們大賺啊!這比我那綢緞布莊賺錢多了!”
謝雲娘接過賬本,仔細地翻看著。上麵每一筆收入,每一筆支出,都用一種新式的記賬法記錄得清清楚楚,一目了然。她的目光快速掃過一行行密密麻麻的數字,神色平靜無波。
錢多多在一旁搓著手,語氣激動地彙報:“雲娘雲姐,咱們鹿鳴苑自開業以來,生意是一天比一天紅火!尤其是這半個月,光是每日的流水,就穩定在五千兩白銀以上!逢年過節,或是遇上哪家王府侯府包場宴客,單日破萬兩也是常有的事!”
他咽了口唾沫,繼續道:“這盈利,遠超咱們當初最樂觀的預估!扣除所有成本、人工、以及交給兩位侯府的乾股分紅,咱們淨落下的利潤,這個月少說也有這個數!”他伸出兩根胖乎乎的手指,用力晃了晃。
“二十萬兩?”謝雲娘抬起眼簾,淡淡問道。
“隻多不少!”錢多多用力點頭,臉上肥肉都跟著顫動,“雲娘雲姐,您是沒看見,咱們庫房裡的銀箱子,都快堆不下了!咱們投入的本錢早就全部收回,之後就是淨賺了!”
她纖細的手指緩緩拂過那些數字,心中波瀾起伏。想當初,她在冀州苦心經營數年,一年的純利,也不過如此。而這鹿鳴苑,僅僅一家店麵一個月,便創造了這般驚人的財富。
謝雲娘合上賬冊,臉上並未露出太多喜色,隻是微微頷首:“辛苦你了。生意好,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結果。不過,賬目還需再仔細核對,尤其是采買和庫存,務必做到清晰無誤。”
“雲姐放心!賬目上的事,絕不敢有半分馬虎!”錢多多拍著胸脯保證,隨即話鋒一轉,臉上露出由衷的敬佩之色,“說起來,咱們鹿鳴苑能有今日這般光景,雲姐您運籌帷幄自然是首功,但陳……陳公子當初提議的那‘腰牌’之法,當真是神來之筆!簡直是點石成金啊!”
錢多多指著那三塊腰牌,眼中閃爍著崇拜的光芒:“當初陳大人提出這個法子的時候,小的還覺得,這不就是個花裡胡哨的牌子嘛,能有多大用處?誰曾想……誰曾想這威力,竟如此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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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這三等腰牌,已經成了金陵城裡身份的象征!尤其是這青玉腰牌!”錢多多的聲音都高了八度。
持有不同等級腰牌的客人,不僅能享受不同的折扣和特權,更有資格參加鹿鳴苑定期舉辦的各種“私享品鑒會”和“金陵詩會”。
在品鑒會上,他們可以品嘗到最新釀造的“流霞”,或是鑒賞由謝家渠道得來的珍稀古玩。
在詩會上,更能與當世大儒、名士清談交流。這已不僅僅是一種消費特權,更是一種踏入頂級文化社交圈的通行證。
“雲姐您看,”錢多多如數家珍,“如今咱們發出的銀牌已超過三百枚,金牌八十餘枚,就連青玉腰牌,也發出了三十餘枚!這些人為了保住腰牌等級,或是為了升級,每年光是續費、充值,就是一筆極其穩定的巨額收入!”
“更重要的是,”他壓低聲音,小眼睛裡閃著光,“這腰牌如今在金陵城裡,成了身份的象征!多少人以擁有一枚鹿鳴苑的腰牌為榮?尤其是那青玉腰牌,聽說黑市上有人願意出三萬兩求購一枚而不可得!咱們這鹿鳴苑,已經不單單是個吃飯的地方了,它成了金陵城的一塊金字招牌,一個風向標!”
謝雲娘靜靜聽著,指尖無意識地輕輕敲擊著桌麵。
『陳鋒此法,確實精妙。看似讓利,實則將客源牢牢綁定,更營造出稀缺與尊貴,引得眾人趨之若鶩。這已非簡單的經商之道,近乎於操弄人心了。』她心中暗忖,對那個遠在西南的年輕縣令,評價不禁又高了幾分,同時腦海中掠過那少年老成的麵容,唇角幾不可見地微微彎了一下。『倒是個有趣的小弟弟。』
“多多,”謝雲娘忽然問道,目光平靜地看向錢多多,這既是在考較,也是在梳理自身的思路,“依你之見,鹿鳴苑能如此迅速站穩腳跟,關鍵在何處?”
錢多多聞言,精神一振,知道這是雲娘雲姐在考量自己,連忙收斂了些許嬉笑,正色答道:“回雲姐話,依小弟淺見,咱們鹿鳴苑能成事,首在‘產品為王’!”
他侃侃而談:“咱們的菜品,尤其是像‘佛跳牆’、‘開水白菜’這樣的獨家招牌菜,味道獨一無二,用料考究,工藝複雜,旁人根本無法模仿。這是咱們留住客人的根本。”
謝雲娘深諳此道,不惜重金,從江南各地挖來了最頂尖的廚師團隊,通過對陳鋒留下的筆記不斷研究和創新,每隔半月,必定會推出一道如“佛跳牆”這般,獨家、頂級、且限量供應的招牌菜,持續不斷地保持著對那些頂級食客的致命吸引力。
“其次,便是這‘腰牌’製度。進行客戶分層,區彆對待,既滿足了不同客人的需求,又牢牢抓住了那些最頂級的客源,讓他們產生了歸屬感和優越感。”
通過發行不同等級的會員腰牌,對客戶進行了精準的分層,既籠絡了豪富,又兼顧了中產,更通過青玉腰牌,營造出了令人瘋狂追逐的稀缺感與尊貴感。
“第三,是咱們的‘文化包裝’。借助長安書院的名頭,定期舉辦詩會、雅集,請來當世名儒講學,這讓咱們鹿鳴苑徹底擺脫了普通商賈的‘銅臭’之氣,成了風雅之地,吸引了大量文人士子,甚至連許多清高的官員,也願意來此聚會。”
定期在鹿鳴苑舉辦“金陵詩會”,邀請城中名士、大儒前來吟詩作對,授業交流。此舉,徹底將鹿鳴苑從一個單純的商業場所,提升到了文化地標的高度,完全擺脫了世人眼中“商賈銅臭”的低級趣味。如今,金陵城的讀書人,都以能收到鹿鳴苑詩會的請柬為榮。
“最後,也是至關重要的一點,”錢多多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絲慶幸,“是咱們背後有武安侯府和鎮北侯府這兩尊大佛鎮著。開業至今,甭管是官府的小吏,還是市井的潑皮,沒一個敢來上門滋事找麻煩的。這省了咱們多少心力?若是尋常商家,光是應付這些牛鬼蛇神,就得脫層皮!”
武安侯府與鎮北侯府的“乾股”,就像兩尊門神,往這裡一擺,就讓所有心懷不軌的宵小之徒,連一絲前來滋事的念頭都不敢生出。
『產品、會員、文化、靠山……環環相扣,缺一不可。看來,當初選擇與陳鋒合作,確是一步妙棋。』她心中掠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有欣慰,有感激,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悵惘。若夫君謝安還在,看到今日景象,不知會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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