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曆六年冬，李時珍的筆尖在《本草綱目》最後一卷停駐。燭火搖曳間，硯台裡的朱砂突然翻湧如沸血，在宣紙上洇出一行小字：“金陵書肆，酉時三刻，以鼻息換真知”。他指尖一顫，窗外掠過三隻烏鴉，羽翼間竟夾著半片發黃的當票殘角。
金陵舊書肆的梁柱朽如枯骨。櫃台後，掌櫃的指尖正摩挲一枚青金石藥碾——那是嘉靖煉丹爐裡的舊物，碾槽裡還凝著童男童女的骨灰。
“典當物：嗅儘百草之鼻。”李時珍解開布囊，三十六格藥屜嘩啦傾在櫃麵，“所求《本草》無謬誤，一味不錯，一毒不漏。”
夏代龍璽蓋落時，藥屜裡的當歸突然竄出黑蟲，絞碎半本手稿！掌櫃輕笑：“嘉靖帝用此物碾過‘紅鉛金丹’，你的鼻子……早沾了人牲怨氣。”
梁上烏鴉突然厲叫，吐出一塊帶血的冰片——正是昨日太醫院失蹤學徒舌下的藏藥。
《本草綱目》付梓前夜，李時珍在燈下校閱“砒霜”條目。墨跡忽化作蜈蚣爬向頁腳注釋，那裡憑空多出一行小楷：“遼東白砒，拌曼陀羅根，可煉屍解丹”——分明是嘉靖密傳丹方！
他猛嗅書頁，卻隻聞見灰塵氣。典當的代價顯現了：太醫院送來遼東將軍暴斃的脈案，死者指甲縫裡嵌著同樣的曼陀羅根須。
“李院判，陛下催問新丹方呢。”太監的聲音從簾後傳來，托盤上赤金藥瓶刻著“慎嬪邵氏”徽記——正是十公主生母的封號。
紫禁城欽天監，青銅渾天儀突然倒轉。監正踉蹌撞向星圖，見房宿四星裂開血縫：“《幽冥錄》載，星裂則大疫起……”話音未落，喉管鑽出藍翅蜉蝣——當鋪因果蟲已啃儘他的喉骨。
此刻李時珍正剖驗遼東將軍屍體。刀刃劃開胃囊時，三粒朱砂丸滾落，遇空氣爆成紅霧。學徒們咳血倒地，皮膚浮現甲骨文斑痕，赫然是當票背麵的違約咒印！
“掌櫃騙我！”李時珍抓向藥囊裡的冰片，卻摸到那張青金石藥碾拓片——“鼻息典於酉時，然子時丹成，星裂疫生，此乃天道補闕”。
西苑丹房濃煙蔽月。嘉靖枯手攥緊李時珍的衣領：“你說曼陀羅根有毒，可慎嬪的墮胎藥裡怎會有它？”丹爐轟然炸裂，爐底沉渣中赫然混著十公主的繈褓碎帛。
李時珍突然嗅到奇香！典當殘留的嗅覺在最後一刻複蘇：那香氣來自丹房梁木——竟是幽冥當鋪的招牌沉香。
“陛下可知‘三不收’？”掌櫃的身影在硝煙中凝結，“您用親女骨血煉丹，算不算‘不慈’？”龍璽蓋向嘉靖額間：“您已是……將死之人。”
《本草綱目》開雕當日，李時珍站在金陵文樞閣頂樓。下方書匠突然慘叫，雕版上的“砒霜”字樣滲出黑血，順著墨線爬成星宿圖——正是房宿裂痕！
他撕下封麵吞進喉中。腹內絞痛時，萬千藥材從七竅噴湧而出，在天空凝成巨幅《本草星圖》。裂開的房宿被三七根須縫合，疫氣倒吸回雲層。
掌櫃的聲音隨風散入秦淮河：“吞書救世，違約當誅。”李時珍的瞳孔漸成青石色——那尊青金石藥碾正在他顱骨裡轉動，碾碎最後一縷神識。
【幽冥檔案·卷五·第九十七契】
當票編號：嘉靖辛酉·藥字玖柒
典當物：李時珍嗅辨萬藥之能附嘉靖丹毒三縷）
所求：《本草綱目》永無錯漏
代價：星裂時以身殉書
星應：房宿裂而複合，主大疫消弭
違約罰則：神識化入青金石藥碾，永鎮太醫院地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