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四年三月，鬆山城的夯土裡沁出鐵鏽味。洪承疇的手指摳進城牆裂縫，撚起一撮暗紅砂土——那是去年濟南城破時，十萬守軍的骨灰混著糯米漿砌成的牆芯。遼東督師的蟒袍袖口突然裂開，金線崩斷處滲出黑血，掌中羅盤指針瘋狂旋轉，直指城下清軍連營中那頂飄著人發辮的薩滿帳。
皇太極的鹿角椅旁，莊妃布木布泰解下綴滿嬰齒的腰鏈，輕叩薩滿鼓：\"典當物：科爾沁草原千年草籽魂。\"
幽冥當鋪的櫃台從鼓麵浮出，掌櫃的煙杆敲了敲蒙著人皮的鼓麵：\"換什麼？\"
\"換明軍糧道上的七日大霧。\"莊妃的護甲劃過自己小腹，\"再加三縷真龍胎氣，換洪承疇腰間尚方劍自斷！\"
櫃台突然震顫，甲骨當票上浮現血色條文：\"需押注——汝腹中胎兒是男胎方可成立。\"
與此同時，明軍火藥庫的地麵滲出冰碴。火器營把總張鐵牛踹開結霜的彈藥箱，抓把火藥嗅了嗅，突然將火把捅進親兵嘴裡——那兵卒喉管裡竟鑽出帶須根的草莖！
\"狗韃子的巫術！\"他嘶吼著劈開炮彈，棉絮裹著的不是鉛丸，而是纏結成團的女子長發。百米外清軍陣前，蒙古喇嘛搖動經幡，那些發絲如活蛇般絞緊炮管，炸膛的火光吞噬了半個炮營。
洪承疇跌進帥帳時，銅盆裡的血水正泛起漩渦。母親洪老夫人端坐盆前，銀剪絞斷的白發在血渦中聚成卦象。
\"承疇我兒，\"老人將斷發塞進他盔甲夾層，\"去城牆抓把砂，若見砂粒立如麥芒...便是你爹從陰司來索命了。\"
子時值夜的親兵看見，督師大人蜷在垛口嚼咽砂土，滿嘴是血地嘶笑：\"好個幽冥當鋪...竟把我爹的腿骨磨進牆灰！\"
三月十二黎明，乳白濃霧吞沒筆架山糧道。運糧牛車在霧中碾到軟物，車夫俯身見滿地明軍屍體掌心朝上——昨夜派出的斥候全被種了\"引屍草\"，掌心嫩芽指引清軍突襲。
曹變蛟的騎兵在霧裡撞見鬼影：陣亡多年的叔父曹文詔策馬而來，鐵槍卻捅穿侄兒護心鏡。白霧深處傳來掌櫃的歎息：\"典當成立時，汝叔父的忠魂已兌成三日霧靄。\"
洪承疇衝上西門時，垛口的砂土正簌簌直立。砂粒如麥芒紮進清軍腳掌，被刺者瞬間僵撲城頭——他們背後飄起祖輩虛影，反手將子孫推下城牆！
\"逆子！當年你為戰功屠我全族...\"某個鑲藍旗老卒的爺爺鬼魂扼住其咽喉，祖孫雙雙栽進沸騰的瀝青鍋。布木布泰的薩滿鼓轟然炸裂，鼓麵人皮顯出血契：\"骨血相噬，此謂三不收之天罰。\"
鬆山城破當夜，莊妃在血泊中早產。洪承疇的斷劍抵住嬰兒繈褓時，女真薩滿猛地剖開產婦肚腹——腔血噴濺城牆，混血的砂土突然蠕動如活物，將清軍鐵騎吞進地縫。
幽冥當鋪櫃台浮現在城壕屍堆上，掌櫃拾起一撮浸透羊水的砂：\"契約完成。此砂名"福臨"，當換大明國祚三十載。\"尚方寶劍驟然鏽裂，洪承疇的烏紗帽化作紙灰。
【幽冥檔案·卷五·第一百一十契】
當票編號：崇禎辛巳·骸字玖玖
典當物：鬆錦十三萬將士遺骸摻洪父腿骨六錢）
所求：破清軍薩滿巫陣
代價：洪氏三代忠烈名湮；莊妃失孕龍胎氣
星應：紫微垣輔星墜，主帝星將傾
違約罰則：骨砂噬親，國祚抵償
三年後，洪老夫人餓死在北京囚室。獄卒清掃遺體時，從她緊攥的掌心落下一撮紅砂。砂粒滾過青磚地，竟凝成啼哭狀的嬰胎，一路滾進護城河化作泡沫——那河麵浮起的泡沫裡，儘是皇太極咳出的帶血砂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