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光二十二年七月初三,珠江口鹹腥的霧氣裹著英艦黑煙,黏在欽差大臣耆英的蟒袍上。他攥著《南京條約》草稿的手指發白,耳邊是珠江疍戶的哭嚎——昨夜英軍炮艇撞翻了三艘漁船,落水者的血把江麵染出蛇形的暗紋。
"大人,洋人的火輪又逼近了!"戈什哈跪在艙門外,聲音壓得比桅杆上的烏鴉還低。
耆英突然聽見銅錢落地的脆響。低頭看時,條約末尾的朱砂禦批正在滲血,五個血珠凝成"福州、廈門、寧波、上海、廣州"字樣,像五隻猩紅的眼睛。
子時,英軍旗艦"康沃利斯號"底艙浮起柏木櫃台。璞鼎查的銀懷表停在亥時三刻,表蓋內側嵌著半枚夏代龍璽拓印——三日前他用印度鴉片的"癮魂"向幽冥當鋪換了這張談判桌。
"典當物:五口通商之地的地脈靈氣。"璞鼎查的漢話帶著孟買腔,指尖劃過條約上的血字,"所求:讓道光帝的朱批墨跡永不乾涸。"
當鋪掌櫃的辮梢垂著骷髏銀墜,指甲刮過羊皮條約:"你可知道,這五個港口的市舶司銅符,早被林則徐熔成虎門炮台的火炮?"
底艙突然劇烈搖晃,璞鼎查懷表墜地碎裂,表芯鑽出七條碧綠蜈蚣——正是林則徐當年在廣州海關燒毀的鴉片冤魂3。
同一時刻,廣州十三行的石板路滲出黑油。行商伍紹榮提著琉璃燈籠,照亮騎樓陰影裡蹲著的洋商幽魂:他們或是鴉片戰爭前暴斃的東印度公司代理人,或是被林則徐困死在商館的鴉片販子。
"今夜醜時,十三行地界歸幽冥當鋪管轄。"伍紹榮的算盤珠突然崩散,滾進青石板縫裡長出珊瑚狀的銅錢樹,"請諸位把賬本上的陰債結清。"
英國商人查頓的鬼魂突然尖笑,他腐爛的手指翻開1840年的賬簿,頁腳爬滿米粒大的白蟻——那是用虎門銷煙的灰燼喂養的"因果蟲",專啃食契約上的謊言。
"轟!"
沙麵島方向傳來爆炸,伍紹榮懷裡的地契突然自燃。火苗中浮現珠江三角洲地圖,五處通商口岸正在滲出瀝青般的黑液,把整張地圖腐蝕出骷髏形狀。
七月十四,上海縣衙的日晷倒轉。道台宮慕久盯著吳淞口的英艦,突然發現手裡的《土地永租契》在蠕動——契約邊緣細密的英文字母正化作蜈蚣腳,爬向中央的上海城隍廟朱印。
"宮大人,您三日前典當鬆江府百年文脈換的這份契約,可要付出利息了。"幽冥當鋪的櫃台從黃浦江浮起,掌櫃手持的銅秤杆上,一端墜著上海縣魚鱗冊,另一端是五口通商的玉雕港徽。
宮慕久突然嘔吐,吐出的穢物裡混著半截青金石頂戴——那頂戴本該戴在被他逼死的抗英知縣錢炘和頭上。秤杆劇烈搖晃,魚鱗冊上的田畝數瘋狂減少,玉雕港徽卻重得壓彎了秤杆。
七月廿三,福州鼓山湧泉寺的茉莉花一夜枯萎。英國領事館的漢白玉基座下,突然湧出粘稠的黑血——那是林則徐在福州西湖書院親手栽種的百年茉莉,根係早已與八閩文脈相連。
幽冥當鋪的燈籠掛在琉球貢船遺骸上。掌櫃將五顆玉雕港徽投入血泉,水麵立刻浮現五省秀才的冤魂:廣州學宮的祭酒、福州鼇峰書院的山長、寧波天一閣的守書人……
"道光帝用五口文脈換的所謂"萬年和約",實則典當了半壁江山的精氣。"掌櫃的辮子散開,發絲化作契約上的條款,"今夜子時,廈門玉屏書院的鎮院碑將要迸裂,那些裂紋會爬滿《瀛寰誌略》的初刻本。"
八月初一,寧波城隍廟的《海疆堪輿圖》無端起火。知府李汝霖狂奔到三江口,看見英國商船正在卸貨——樟木箱裡不是洋布而是青石碑,碑文刻著用寧波商幫百年賬本換的《五口通商章程》。
"李大人可還記得半年前的典當?"幽冥當鋪掌櫃從石碑裡浮出身影,"您用寧波港的潮信規律換了英國人的關稅讓步,如今潮信要反噬了。"
海水突然倒灌三江口,鹹水淹沒的街市上,無數刻著賬目數字的青蟹從地縫湧出。它們的大螯夾碎英國商船的同時,也將寧波商幫的百年基業撕成碎片。
【幽冥檔案·卷六·第四十契】
當票編號:道光壬寅·五口乙未
典當物:五口通商之地文脈靈氣含十三行百年賬本陰債)
所求:《南京條約》朱批不褪
代價:福州茉莉絕種、上海地氣潰散、寧波潮信逆亂
星應:熒惑守心,主喪亂流徙
違約罰則:通商口岸永世滋生鴉片瘴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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