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緒二十年十月廿四,旅順港濃霧如屍衣裹住鐵甲艦。北洋水師提督丁汝昌攥著望遠鏡的手指凍得青紫,鏡片裡日本聯合艦隊的煤煙正撕裂海平線。艙室角落的西洋自鳴鐘“哢噠”一聲停擺,黃銅鐘擺凝著暗紅血痂——那是三日前觸礁的運兵船“高升號”上漂來的船員血。
“霧裡摻了骨灰味。”管帶劉步蟾突然抽動鼻翼,指著舷窗外翻湧的灰霧。一縷青煙從霧中凝成蛇形,銜著半張燒焦的當票鑽進丁汝昌袖口,甲骨文墨跡未乾:“典骨威海衛,換砂鎮東溟。”
子時,幽冥當鋪懸於“定遠”艦殘破的龍徽之上。柏木櫃台浸在腥鹹海風裡,掌櫃的玳瑁算盤撥得劈啪響,算珠竟是縮小的人頭骨,眼窩嵌著遼東凍硬的雪粒。
“丁軍門典當何物?”掌櫃指甲刮過櫃台,留下三道冰淩。
丁汝昌解下腰間鑲貝匕首,“刷”地割開左腕。血滴在櫃台竟不暈散,凝成十二枚赤珠——正是北洋十二艦的船魂精魄。
“求一捧‘鎮海砂’,灑在威海衛炮台可抵萬炮!”
龍璽蓋印刹那,角落裡傳來冷笑。李鴻章從陰影走出,麒麟補服沾滿黃海淤泥:“再加一物——吾兒經方十年陽壽,換日軍布防圖!”
櫃台突然裂開細縫,滲出黑如原油的液體。液體裡浮起日軍司令伊東佑亨的臉,嘴角釘著三枚薩摩藩十字鏢。
威海衛摩天嶺炮台,守將戴宗騫將朱砂撒進炮膛。砂粒遇火藥竟發出嬰兒啼哭,首發射偏的炮彈鬼使神差撞進日艦“鬆島號”彈藥庫。
“天佑大清!”兵勇歡呼未落,炮台地基突然塌陷。戴宗騫跌進十丈深坑,坑底赫然是旅順船塢的翻模——無數工匠屍骨澆築的混凝土裡伸出枯手,將他拖向地心。
“砂裡有蜮!”親兵尖叫著指向彈丸。落地的朱砂化作三足毒蟲,專噬腳踝血脈。士卒成片倒下時,蟲群聚成李鴻章虛影,掌心托著沙盤:劉公島炮台坐標正被朱砂標紅。
威海衛陷落前夜,李經方在天津督府焚香占卜。龜甲裂痕滲出朱砂,凝成“父弑子”三字。院外忽起騷亂,侍從捧著染血密報踉蹌跪倒:“大人!日軍…日軍用您的布防圖破了摩天嶺!”
李鴻章提劍闖入時,見兒子正將最後半袋朱砂倒進硯台。砂粒混著墨汁在宣紙上蠕動成旅順屠城慘景:百姓頭顱堆成京觀,眼窩裡嵌著同樣的朱砂。
“砂認主…”李經方慘笑著摳出右眼,血淋淋的眼球墜入硯台,“用這顆眸子,給四萬冤魂當印信!”
硯台炸裂時,朱砂化作血箭貫穿梁柱。李鴻章躲閃不及,半幅胡須被砂箭熔成焦灰,而李經方胸腔已空——臟腑儘數化作鎮海砂,隨海風飄向黃海。
劉公島最後的血戰中,丁汝昌將餘砂撒向“靖遠”艦主炮。炮彈出膛卻如煙花四散,砂粒在空中凝成十七條鎖鏈,將北洋殘艦牢牢釘死在海灣!
“砂鏈是船廠龍骨所化!”鄧世昌的殘魂從“致遠”艦錨鏈浮出,指著砂粒裡的銘文,“光緒八年,李中堂克扣的三十萬兩龍骨款…早被典當給幽冥當鋪!”
丁汝昌踉蹌撲向船船舷,見砂鏈儘頭連著威海衛地底。李鴻章站在白骨堆砌的祭壇上,正用砂粒修補破碎的夏代龍璽——每補一粒,便有一艘日艦化作鐵棺沉沒。
“用北洋艦隊換日本艦隊,這買賣值嗎?”丁汝昌嘶吼的刹那,砂鏈猛然絞緊。“定遠”龍骨斷裂聲如龍泣,艦艏龍徽墜落處,浮出掌櫃冰冷的判詞:“典當物:大清海疆三十年氣運。實收:明治天皇陽壽十紀。”
丁汝昌吞下最後一撮朱砂躍入怒濤。身體沉底時砂粒從七竅湧出,在海底凝成十二道碑林。碑文是甲骨文刻的《船政十四條》,其中“艦長有權拒亂命”七字灼灼如血。
七日後,李鴻章踏上馬關春帆樓。簽約時他袖口漏出砂粒,在《馬關條約》上燙出焦痕:“賠款二萬萬兩”的“萬”字旁,赫然添了道血砂勾畫的豎杠——變成“二億兩”。
浪濤聲裡,幽冥當鋪的燈籠映亮海底碑林。最後一塊碑的落款處,砂粒聚成丁汝昌的遺言:“砂本護國刃,奈何飼國賊。”
【幽冥檔案·卷六·第六十三契】
當票編號:光緒甲午·箕水豹拾柒
典當物:北洋水師十二艦魂摻李經方臟腑)
所求:鎮海砂三鬥
代價:威海衛四萬冤魂永錮砂中;李鴻章減嗣三代
星應:東方青龍七宿坍縮,主海疆崩毀
違約罰則:砂噬典者血脈,至死方休
民國三年,青島德軍兵營。
苦力在挖掘炮台地基時摳出朱紅色砂粒,砂中浮出丁汝昌的麵容。德國工程師抓起砂粒裝進懷表,表針自此逆旋——每逢甲午年十月廿四,青島所有鐘表同時崩裂,砂粒隨海霧籠罩膠州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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