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緒十五年臘月廿三,京師同文館的洋油燈將熄未熄。沈槐跪在冰磚地上,指尖摳著青石縫裡的墨漬——那是三日前譚嗣同潑翻的譯稿殘跡,如今凝成烏黑的血痂。窗外飄來焦糊味,總理衙門燒廢紙的銅盆又滿了。
“沈編修,這《權利法案》譯不得!”副教習踹開門,辮梢甩出冰珠子,“李中堂遞了話,康黨譯洋書者,皆以謀逆論!”
沈槐突然盯住牆角:一冊《四庫禁毀書目》無風自動,泛黃的紙頁間浮出柏木櫃台,夏代龍璽的印泥腥氣鑽進鼻腔。
“典當物:滿洲正黃旗血脈的母語。”沈槐的官袍袖口裂開,露出燙傷的腕子——那是替光緒帝偷譯《明治憲法》時被燭火燎的,“所求洋文過目不忘之能,今夜譯完十二箱憲政典籍!”
掌櫃的骨筆懸在甲骨文當票上:“你可知滿語忘儘,連祖墳碑文都認不得?”
“維新若成,滿漢皆是新民!”沈槐抓過筆刺破拇指,血珠滾在“三不收”的“不忠者”朱砂印旁。
櫃台忽震,幾滴血濺上書架。光緒帝親批的《勸學篇》扉頁洇出滿文咒符——恰是沈家祖墳的方位。
子時,藏書閣變成修羅場。沈槐指尖掠過英文,牆皮簌簌剝落,露出雍正朝煉丹用的赤銅管道。鉛字從《泰西新史攬要》裡跳出,排成滿文毒咒:
“???????????????????????????????????”
沈槐譯洋書處,墳塚焚)
墨鬥裡的朱砂線突然繃直!沈槐踉蹌躲閃,懷表鏈鉤住銅管閥門。“轟”地悶響,丹爐殘存的汞蒸氣噴湧而出,凝成個戴瓜皮帽的洋人幻影——竟是同文館首任總教習丁韙良。
“快走!”幻影的英語混著滿語,“當年我譯《萬國公法》,也典當了……”話未說完,汞霧裡伸出黏膩觸手絞住幻影咽喉,沈槐驚見觸手表麵布滿《康熙字典》的部首偏旁!
五更天,沈槐癱在譯稿堆裡傻笑。十二箱書稿墨跡未乾,窗縫卻突然塞進張《京報》:頭版是慈禧朱批的“戊戌六君子”斬立決諭旨,其中譚嗣同的罪狀竟引用他譯的《權利法案》第三條!
“您譯的法條,成了砍維新黨腦袋的刀。”掌櫃的聲音從銅管傳來。柏木櫃台在血泊中浮現,當票背麵滲出新字:
違約代價:所譯文字皆化喉中刺
沈槐喉頭一甜,咳出的血珠落地變成英文字母“rights”權利),字母縫隙鑽出慈禧豢養的白喉杆菌。
養心殿東暖閣,光緒帝的高燒囈語越來越響:“朕要憲法…沈卿…譯…”李蓮英捧藥碗的手頓了頓——碗底沉著沈槐咳出的血字母。
千裡之外,沈家祖墳炸開深坑。沈槐狂奔到墳前,見墓碑滿文被蟲蛀成康有為《大同書》的句子:“破九界方能救眾生”。他伸手撫碑,指尖卻穿過石麵撈起把帶冰碴的土——底下埋著同文館的英文考卷,滿分的“iberty”自由)被血圈住。
“您典當的母語,在這兒呢。”掌櫃從碑後轉出,掌心托著團發藍光的滿語氣泡,氣泡裡裹著光緒帝咳出的肺血。
沈槐突然想起丁韙良的警告,嘶聲問:“您究竟是誰?”
掌櫃的辮梢掃過墓碑,露出後頸烙印——竟是乾隆朝《四庫全書》纂修官戴震的藏書印!
【幽冥檔案·卷六·第六十六契】
當票編號:光緒戊子·戴字玖貳
典當物:滿語母語能力正黃旗沈佳氏血脈)
所求:一夜譯儘泰西憲政典籍十二箱
代價:所譯文字化作弑君毒菌;祖墳曝於維新黨句讀
星應:紫微垣晦暗,主君弑臣冤
違約罰則:譯稿字句成喉間刃
沈槐蜷在墳坑裡,看那團滿語氣泡飄向京師。氣泡掠過頤和園玉瀾堂囚窗時,光緒帝正咽下最後一口藥。禦醫沒看見,皇帝舌尖頂著個英文血泡:“rights”。
氣泡在養心殿頂炸開,化作滿語酸雨澆進銅盆。李蓮英抖開燒剩的《權利法案》殘頁,紙灰突凝成滿文咒鏈,勒住他捧過的藥碗——後來這碗被藏進清宮秘檔,標簽寫著:
“光緒三十四年冬月廿一,帝崩器”
沈槐的墳頭,新立的無字碑沁出墨色。雨水衝刷間,隱約現出掌櫃用甲骨文刻的債:
“譯一字,償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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