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四年六月初三,上海江南製造總局的汽笛聲突然喑啞。總辦張之洞撚著新裁的洋務章程跨進熔鐵廠,鞋底黏上團暗紅膠泥——昨日試鑄的克虜伯炮管炸膛,崩飛的匠人碎骨混著鐵渣凝成滿地血痂。
“大人!”滿身油汙的監工拽住他袖口,“寅時三刻,熔爐裡浮出半張人臉……”話音未落,西側輪機艙爆出裂響,齒輪咬住個青壯工匠的腰胯,血漿順著傳動杆噴上玻璃窗,凝成個歪扭的滿文“劫”字。
子夜黃浦江驟起濃霧,幽冥當鋪的柏木櫃台從江心漩渦浮起。湘軍舊部王麻子拖來三車物件:沾腦漿的“忠”字營旗、豁口卷刃的砍刀、還有整筐灰白指骨——全是安慶之戰死去的同袍遺物。
“典當物:長毛賊十萬怨氣。”王麻子獨眼盯著掌櫃,“所求熔鑄機七日無故障,這批洋炮月底必運往天津!”
掌櫃的指甲劃過當票,夏代龍璽蓋在“三不收”朱印旁:“你可知爐中浮臉是誰?當年被你割喉的太平軍小卒,現成了‘將死之人’的引路鬼……”
江麵忽傳來踏歌,百名纏紅巾的虛影踩著水波起舞——正是同治三年被誘降坑殺的蘇州太平軍。
與此同時,欽差富明阿的綠呢轎停在龍華寺地宮。鑲白旗都統撬開丈許鐵棺,露出裹金箔的千手觀音像,佛掌卻攥著把刻滿英文字母的膛線刀。
“禿驢交底了?”富明阿撚著翡翠扳指,“曾國藩私購的英國機床圖紙,當真藏在佛像肚裡?”
喇嘛經筒突然自轉,經幡無風狂舞。地宮四壁滲出腥甜水珠,漸漸彙成血線遊走——竟是十年前被湘軍沉江的太平天國女營統領“血羅刹”的絕命咒3。當金箔佛像瞳仁淌下血淚時,富明阿的辮梢猛然竄起青焰!
製造總局的汽笛突然厲嘯。新到任的洋匠監工德克吉勒衝向過熱熔爐,驚見鐵水泛著幽藍漣漪,無數人形在液態金屬中掙紮嘶嚎。
“關閥門!”張之洞的吼聲被金屬啃噬聲吞沒。
王麻子發狂般撲向控溫輪盤,掌心皮肉烙在銅柄上滋滋作響。爐膛觀測孔猛地探出半截焦屍,腐唇翕動:“王哥…安慶城牆根…埋著咱營的撫恤銀…”——正是他昧下軍餉害死的把兄弟。
德克吉勒的懷表砰然炸裂,齒輪紮進他右眼。混亂中有人撞翻煤油燈,火舌順著地溝油直竄彈藥庫!
龍華寺地宮已成血池。富明阿剁下左臂塞進佛龕,斷腕處竟無鮮血噴湧:“典當物:愛新覺羅氏三百年匠魂!”
幽冥當鋪櫃台在血浪中浮現。掌櫃抓起他斷臂按在當票:“所求何事?”
“我要江南局…噗!”富明阿突然嘔出鐵釘,喉管被無形之力撕開。千手觀音像的金箔層層剝落,露出內裡黝黑的英國蒸汽鍛錘——錘頭正砸在他天靈蓋,腦漿在機括凹槽裡繪出太極圖。
熔鐵廠方向傳來悶雷般的爆炸,衝擊波震塌地宮穹頂。半截觀音臂砸進血池,指縫夾著的膛線刀精準刺穿張之洞剛擬好的《籌議海防折》。
七日後的製造總局廢墟,張之洞在焦屍堆裡翻出半融的龍璽印泥。王麻子獨眼嵌著齒輪,僵死在熔爐控溫閥前,懷中“忠”字旗裹著張燒焦的當票殘頁,僅剩八字:“星應翼火蛇,劫滿江南燼”。
慈禧的懿旨隨灰霾飄落:“著裁撤滬局,改遷金陵。”傳旨太監靴跟碾過殘旗,卻不知旗角黏著片金箔——那是千手觀音像上剝落的,正映出養心殿東暖閣裡,醇親王往江南密報上摁的胭脂指印。
【幽冥檔案·卷六·第六十九契】
當票編號:同治甲子·匠字捌拾玖
典當物:太平軍十萬戰歿者怨氣混湘軍三千枉死魂)
所求:江南製造總局熔鑄機七日無故障
代價:十萬工匠患終身熱毒症;王麻子永錮熔爐為燃料
星應:翼火蛇星官熾燃,主火患兵燹
違約罰則:地宮血咒複蘇,吞沒典契見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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