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滄瀾右臂上的字在爬,像蟲子鑽皮,扭著、拐著,根本不像刻的,倒像是從骨頭裡長出來的舊傷疤。他死盯著那行字,越看越熟,可又說不上來在哪見過——不是人寫的,可偏偏往他心裡鑽,像根刺,紮進命裡。
他突然抬手拍腦門,啪的一聲,指節砸出悶響。腦袋裡猛地一炸,疼得眼前發紫,經脈像被蛛網纏住,青筋一條條拱起來,仿佛骨頭縫裡往外抽絲,要把肉撕開。
他不信命。
小時候被扔荒山,靠吃毒蟲活命;十幾歲掉進古墓,差點被蠱蟲吃空;後來修行,吞彆人精魄,搶機緣,哪一步不是踩著死人走的?他從不怕什麼天意,隻信自己這張嘴,這雙手,能吞下天。
但現在——
命,找上門了。
“它在長。”他牙咬得咯響,指甲掐進掌心,血順著掌紋往下滴,“那就看看,到底誰說了算!”
話沒落地,他張嘴一吸,喉嚨裡轟地卷出個暗金旋渦,撕風裂氣,吞噬領域全開!
十丈內靈氣倒流,草枯石碎,連空氣都被抽成一根擰著的繩。一個幽冥殿修士的殘魂還沒散,被這股力道一扯,當場化作黑霧,嗖地灌進他眉心。可就在那股能量剛入體的瞬間,虛空裂開百來道金線,蛇一樣竄出來,眨眼纏上他手腳。
因果鏈。
銅鏽色的,帶著一股子陳年血味和死人怨氣。一貼上皮,就往肉裡鑽,順著血脈往心口爬。李滄瀾身子一僵,耳邊炸出一堆聲音——
“你還欠我命……”
“我娃還沒長大……”
“你吞了我的蠱,也吞了我的命……”
不是幻覺。
是上百個被他吃掉的人,怨念一塊兒醒了。
他們的死,是他變強的料;他們的恨,早被他壓進靈竅裡。可現在,因果反咬,像天睜了眼,要拉他下輪回。
靈竅哢地裂開一道縫,紫氣衝上脖子,血開始倒流。他膝蓋一軟,單膝砸地,冷汗嘩嘩地淌,衣服濕透。清心玉的涼勁早沒了,體內像有十萬隻蟲啃骨,神經一根根炸,五臟六腑被人攥著擰。
可他沒關領域。
那旋渦還張著,像一張不肯閉的嘴,照吞不誤,哪怕吞的是自己的命。
“要債?”他咧嘴一笑,嘴角撕開,血順著下巴滴,落在地上“嗤”地冒煙,“行啊——都進來,老子一口全收了!”
他反倒把領域撐得更大,把那些金鏈全卷進來。
金鏈撞上暗金旋渦,居然動了,像活的,想從他身體裡抽力氣。反哺一觸發,鏈子抖了抖,吐出的能量沒補他,反倒喂飽了自己,越長越粗。
李滄瀾瞳孔一縮。
不對。
不是反噬。
是反客為主。
他的吞,成了鏈子的飯。
“係統!”他在腦子裡吼,“開噬靈眼!查源頭!”
沒聲。
麒麟噬天訣頭一回啞了。
他這才發覺——係統也被拖進因果裡了。
那向來冷冰冰的機械音,現在死寂。識海裡的金符一個接一個變灰,飄成渣。連盤在深處的麒麟殘魂都縮成一團,鱗片掉落,氣息快斷。
“李滄瀾!”葉清歌的聲音劈風而來,像一劍斬開陰霧。
青光一閃,劍鞘飛到,她抬手一斬,砍中他右臂三根金鏈。
“鐺!”
鏈斷,金星四濺。
可斷口立刻噴出十條新鏈,藤一樣纏住她手腕。她悶哼一聲,右臂浮出紫紋,和他一模一樣,靈力不受控地往他體內流,仿佛兩人的命早被誰縫在了一塊。
“不能斬!”劍靈在她腦子裡吼,聲如古鐘,“這是共業!是你們被選中的命!斬了,一起碎魂!”
她沒停。
反而上前一步,左手直接抓住他的手。
掌心貼上,靈力通了。她立刻感覺到他體內那股瘋勁,像一頭困獸在撞籠子。可她沒鬆。
“要是命,”她咬牙,青光順著經脈灌進去,像往乾河裡引水,“我陪你扛。”
兩人靈力一撞,雙臂交纏處紫紋盤成環,像刻了老圖騰。金鏈瘋長的勢頭,竟慢了下來。劍鞘懸在頭頂,符文閃了閃,浮出六個字——
鞘在,魂不滅。
李滄瀾抬頭,看進她眼裡。
那一瞬,他明白了。
不是他在走這條路。
是路,早就選了他。
從他吞第一顆毒丹開始,從他覺醒吞噬之力開始,從他遇見這把劍、這個人開始——他的命,就不歸他管了。
“好。”他笑,笑裡帶血,卻有種鬆快,“那這次,我不吞靈力,不吞能量——”
他五指張開,眉心轟地炸開,混沌旋渦倒著轉,吞力暴漲。
“我吞的,是你們硬塞給我的‘命’!”
目標變了。
從“東西”變成“命運”。
因果鏈第一次被係統認成可吞對象,暗金旋渦猛地張大,整根金鏈被卷進去。可剛吞下一條,識海轟地炸響——
麒麟殘魂咆哮:“這是天規!吞了要遭天罰!你得被放逐,永世不得投胎!”
他沒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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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閃出一堆畫麵——
老修士為護門派自爆,臨死把修為塞給徒弟,笑著喃喃:“孩子,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