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滄瀾的腳印還在地上燒著,一深一淺,像烙鐵燙過荒地。每一步落下,焦黑的泥土“嗤”地冒起青煙,大地像在躲他。葉清歌跟在後頭,劍尖拖地,銀光擦出火星,像野獸爪子劃過死地。她走得不快,但穩,每一步都踩在那灼痕邊上,像是在量他離瘋還有多遠。
他沒回頭。肩膀抖,不是累,是裡頭那股金流在撞,像有東西在骨頭縫裡翻身。那不是血,也不是氣,是從天地裡硬扯出來的混沌之力,現在在經脈裡燒,燒斷了舊鎖,也燒沒了最後一點清醒。左臂快變成鱗甲了,暗金紋路爬著,順著脖子往上走,像老圖騰活了。額間那道豎瞳裂開條縫,金火湧出來,半張臉像神,另一半在暗裡扭。
她突然抬劍,直刺後心。
沒猶豫,也沒喊。那一劍快得風都追不上,直奔命門。可就在要穿進背的瞬間,停了,懸在半寸外,寒氣已經滲進皮,逼出一層冷汗。
“你腦子快炸了。”她說,聲音不大,卻紮進耳朵,“再走一步,你連自己叫啥都忘了。”
他喉嚨裡滾出一聲笑,沙啞得像鐵皮磨地:“我記得。我姓李,叫李滄瀾。五歲燒村子,十歲吞妖丹,十五歲當雜役。我不是什麼始祖轉世,也不是誰補的窟窿——我是從藥渣堆裡爬出來的野狗,咬著命活到今天。”
每個字都像從血裡撈過。說這話時,眼底閃了下,像是譏笑,又像罵自己。那些話他聽過——“麒麟血脈”“天命所歸”,可他清楚,他從來不是天選。他是被扔進毒草堆等死的棄子,靠啃爛根活下來的怪物,踩著屍山血海走出來的瘋子。
話落,左臂鱗片“嘩”地炸開,暗金紋路往上爬,額間豎瞳裂得更寬,金火噴出。他猛地跪下,一手撐地,指縫間泥土燒成琉璃,劈啪作響。不是熱,是力量失控——混沌靈竅暴動,識海翻騰如沸。
記憶碎片刮神魂。
他看見自己屠宗,斷空劍斬落九個掌門腦袋,血雨下七天,山河染紅。他看見葉清歌站在屍堆上,本命劍穿他心口,劍尖滴血,眼神冷得像雪。他看見一頭黑麒麟從他體內撕裂而出,仰天一吼,萬靈跪地,天地變色。
“殺……”聲音從四麵八方來,像千萬人在耳邊低語,“欠債的,該死。”
那是始祖的執念,埋在血裡的詛咒。不講理,隻講血還血。要他毀天滅地,要他以暴製暴,要他當新暴君。
他咬破舌尖,血腥衝腦,混沌靈竅猛張,反手吞掉那些幻影。係統跳出來:【吞噬執念x1,獲得30點吞噬值】。可剛吞完,更多畫麵湧上——始祖臨死前的恨:被圍攻、抽筋、煉器,香火背後是千刀萬剮。那不是敗,是淩遲,是信仰崩塌後的反噬。
“你撐不住。”葉清歌的聲音劈進來,像劍,“你現在不是鬥心魔,是給人當宿主。”
她並指為劍,指尖凝銀光,直接戳進他眉心。
識海裂開的刹那,一座劍意搭的殿堂拔地而起,四壁透明,地麵是流動的符文河。她站在中央,劍橫胸前:“這是‘心劍之境’。過不去,我就在這兒斬了你。”
不是救,是審。
第一重幻象起。
他站在祖廟廢墟上,腳下踩著九長老的頭,斷空劍插在心核原位,金血順著劍脊流。遠處火海連天,弟子哭喊著燒成焦炭。一個聲音在耳邊笑:“看,你拿回了——血還債,命償命,這才像麒麟。”
那聲音鑽進耳朵,帶蠱惑。他低頭,焦土裡有隻燒黑的布鞋,半截手骨。他忽然想起,五歲那年,他也這麼站著,看全村人燒死。沒人救他,也沒人問他為啥活下來。
他笑了,舉起劍:“說得對。”
劍落瞬間,葉清歌一劍劈開幻境,劍氣擦脖子過,劃出一道血線。血順著頸側滑下,滴進符文河,激起一圈漣漪。
“你真當這是複仇?”她盯著他,“你屠宗滅門,跟當年剝你祖宗皮的畜生有啥兩樣?你走到今天,是為了守人,不是為了當新暴君。”
他喘著,額間豎瞳縮得厲害,金火搖晃。想反駁,喉嚨卻堵。他想起林雪薇被撕時的慘叫,玄霜劍君斬他眉心的殺意,祖廟地宮裡那具釘在牆上的金骨——那是先祖,也是他血的源頭。
“那你說,我為啥而戰?”他啞著嗓子問。
“你救林雪薇,因為她快被撕了;你吞劍魂,因為他要殺你;你闖祖廟,因為你得知道你是誰。”她一步步逼近,劍尖不離他心口,“你不是為債活,是為活著的人戰。”
第二重幻象起。
他看見自己站巔峰,周身繞滿法寶殘魂,葉清歌持劍對立,眼裡全是失望:“你吞太多,分不清啥是你的,啥不是。你不是李滄瀾了,你就是個會吃東西的怪物。”
那話像刀剜心。他怒吼,麒麟臂轟出,幻象碎。可下一秒,第三重成形——一頭老金麒麟虛影浮現,斷角殘尾,眼中悲怒。
“孩子。”聲音如雷,“你流著我的血,背我的罪。與其讓你在這人間熬,不如把身子還我,我來血洗諸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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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始祖殘念,血脈召喚,宿命誘惑。不逼,隻低語,隻悲憫,隻說“我替你扛”。
“滾!”他咆哮,混沌靈竅全開,吞噬領域撐到極限,硬生生把那虛影扯進眉心,一口吞了。
【吞噬始祖殘念x1,獲得80點吞噬值】
係統剛響,心劍之境猛震,四壁裂出蛛網紋。葉清歌單膝跪地,嘴角溢血,可劍沒收。
“回答我。”她盯著他,聲音冷,“你是誰?”
他低頭看手,左半身快全成麒麟了,鱗甲森然,右半身還在抖。金流在經脈裡亂撞,五臟六腑像在抽。他能感覺,那股力在啃他神誌,像藤纏樹,越勒越緊。
“我是李滄瀾。”他一個字一個字往外擠,“我吞過妖丹,吞過劍魂,吞過本源——但我沒吞過自己的命。債我背,劫我扛,可這身子,這魂,這心,誰也彆想拿走!”
話落,心劍之境穩住,符文河又轉起來。
試煉過。
可剛鬆口氣,眉心豎瞳猛地一縮——一絲黑氣從瞳孔深處滲出,像墨滴進水,緩緩散開。他抬手去按,皮膚滾燙,卻透著陰冷,像有東西在皮下爬。
“不對。”他咬牙,“本源……被人動了手腳。”
葉清歌起身,劍尖指他眉心:“你左臂經脈黑了。”
他低頭,肩胛往下,暗金紋路邊緣泛墨,像中毒。他調麒麟真血鎮壓,可真血一入經脈,竟也被染上黑絲,像墨滴金液,迅速擴散。
“靈竅汙染……開始了?”他冷笑,“好手段,等我吞了本源,再往裡下毒。”
“誰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