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艦赤日王舟的殿頂懸著二十四盞琉璃宮燈,燈罩上的“紅日浮江”圖在燭火映照下栩栩如生,燈油以西域玫瑰精油混合鮫人脂熬製,綿柔的香氣縈繞在金絲楠木雕花楹柱間,與殿外江水的腥甜交織成獨特的氣息。
地麵鋪就的墨玉磚光可鑒人,磚縫間嵌著細如發絲的金線,勾勒出江南漕運水係圖的全貌。
每條支流末端綴著的米粒大的紅寶石,在燈光下閃爍著溫潤的光澤,恰如紅日賊控扼的七十二處水陸要津,無聲地彰顯著他們在江南水域的霸權。
劉性斜倚在“金鼇玉榻”上,這張以南海巨鼇脊椎為骨、鮫人綃紗為麵的臥榻,鑲嵌著三百六十顆東珠,珠子隨他的呼吸輕輕起伏,泛著溫潤的珠光,與殿外揚子江的粼粼波光遙相呼應。
他生得一張雌雄莫辨的狹長臉,眉骨高聳如刀削,左眼角斜挑至鬢邊,笑時便似毒蛇吐信。
常年敷著的江南鉛粉,遮不住右頰那道三寸長的刀疤——那是十七歲初劫漕船時留下的印記,如今疤上紋著的赤色錦鯉,鱗片間藏著的“殺”字密紋,每逢陰雨便隱隱作癢,恰似命運的催命符。
“王爺,朔月城來的密信。”蘇三娘的聲音打破了殿內的靜謐。她肅立在鎏金盤龍柱旁,一身烏金軟甲由精鐵與蠶絲混織而成,甲胄邊緣綴著深海黑珍珠,行走時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腰間懸著的九環刀鞘裹著暹羅鱷魚皮,刀柄嵌著的紅寶石“血睛”在燈光下閃著幽光。她單膝跪地,烏金軟甲擦過鎏金盤龍柱,黑珍珠墜子撞擊甲胄發出清越的聲響,掌心托著的密信被妥善地裝在鮫綃袋中,袋口係著的赤金流蘇沾著細密的雨珠,映出她紅發上赤金累絲冠的璀璨。
劉性漫不經心地伸出手,右手食指粗如常人拇指,指甲留至三寸,裹著南洋玳瑁甲套,甲套頂端嵌著的細針輕輕劃開蠟封。
黃麻紙在他手中緩緩展開,蘇隱那如劍刃般鋒利的字跡躍然紙上:“紫霄賊據北境,私截漕糧、暗通西域,實乃心腹大患。若王爺願共擊,朔月城願開放江北鹽道,許紅日賊專營三年。——蘇隱”
信末的蓮花印記在燭火下泛著一層油光,劉性忽然低笑出聲,右臉的刀疤隨笑容扭曲,斷指處的疤痕在掌心微微顫動。
他將信紙湊到鼻尖,細細嗅聞著紙上混合的龍涎香與淡淡硝煙味,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蘇隱倒是會送順水人情,這江北鹽道,本就是本王囊中之物。”他指尖輕撚信紙,目光閃爍,“這老狐狸,怕是怕紫霄賊搶了他的北境稅銀吧。”
唐九跪坐在紫檀雕花矮幾後,身著青緞道袍,袍角繡著北鬥七星圖。他手中的象牙算籌突然在矮幾上劈啪作響,算籌末端鑲著的和田玉髓滾落在“滄瀾天險”標記處。
他滿頭白發梳成的三股辮垂在胸前,左眼蒙著黑巾,據說早年因泄露天機而瞎盲,右眼瞳孔呈逆時針螺旋狀,傳言能“觀人因果”。
“王爺,紫霄賊的人員最近確實有跨界來頻繁襲擾江北馬場,斷我軍良馬供應。”他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逆時針旋轉的瞳孔轉向雲娘,三股辮梢的人胎盤隨呼吸輕輕晃蕩。
“若能借朔月城之力牽製其主力,我方可趁機打通海上商路,從粼波國換火器。雲娘娘的‘紅袖招’已在洛川布下暗樁,正好探探紫霄賊的糧道虛實。”
賀三刀占據殿門處的鎏金交椅,椅麵蒙著波斯進貢的駝絨毯,毯上繡著獵獵紅日旗。他身披貂皮大氅,領口露出的脖頸上戴著三串珊瑚朝珠,每顆珊瑚珠皆經匠人掏空,內藏與他交易的朝廷官員密信。
此刻,他肥碩的身軀微微一動,貂皮大氅蹭過波斯駝絨毯,珊瑚朝珠嘩啦啦傾瀉在“玉衡鹽道”節點上。
“陸上的事交給本鎮!”他的聲音洪亮而粗豪,肥碩的手指碾過紅寶石標記,斷箭傷口滲出的膿水模糊了蒼梧府的金線。
“隻要拿下青嵐古道,不僅能把私鹽賣到楚江兩岸,還能劫了朝廷給南疆守軍的餉銀——那些銀錠熔了,夠咱們再鑄二十艘‘火雷船’!”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貪婪,“蘇隱要合作?行啊,讓他先把朔月城的官窯瓷器送來當定金!”
雲娘身著蟬翼紗羅裙,裙裾繡著二十四節氣花卉,發間二十四根金簪皆以貓眼石為蕊、累絲金葉為瓣,走動時金葉輕顫,與腰間銀鈴奏出細碎韻律。
她起身時,二十四根金簪的貓眼石突然迸出冷光,裙裾掃過鎏金交椅:“諸位的棋路雖妙,卻漏了最要緊的一子。”她將鎏金密信匣輕輕推至劉性榻前,雙魚鎖扣“哢嗒”開啟,露出半卷粼波海圖,“蘇隱在信中沒提分贓比例。不如先應下他,讓‘紅袖招’的姐妹扮成商婦,跟著那官家的商隊摸清紫霄賊布防。若他真心合作,再談條件不遲。”
劉性突然將信紙扔進燭火,火苗騰起的瞬間,他瞥見紙灰中飄出半片蓮花紋殘片。鮫人綃紗在他膝頭翻卷,如江麵翻湧的浪濤。
他抬眼望向殿內眾人,嘴角勾起毒蛇吐信般的弧度:“告訴蘇隱,本王要江北鹽道五年專營權,還要紫霄賊掌控的三條漕運航線。他若應,本王便親自跟他詳談。”
殿外的江雨越下越急,密集的雨絲打在樓船窗欞上,發出劈啪的聲響,與艙內象牙算籌的碰撞聲、甲胄的摩擦聲、金簪的輕響交織在一起,奏響一曲暗流湧動的樂章。
劉性望著墨玉磚上折射的燈影,指尖摩挲著腰間刻著“鹽”“鐵”“漕”三字的骷髏牙牌,心中冷笑——蘇隱的算盤打得雖精,卻不知他劉性的胃口,遠不止於此。
這場合作,或許不僅能滅了劉寧強,還能讓朔月城也嘗嘗被算計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