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的空氣,如同凝固的鉛塊。
昏黃的燈泡在低矮的天花板上投下搖曳的光暈,將潮濕磚牆上斑駁的黴斑和滲水的痕跡拉成扭曲猙獰的鬼影。牆角搪瓷盆裡,“滴答…滴答…”的水滴聲,此刻敲打在耳膜上,如同催命的鼓點。
周塵癱在破木板床上,身體僵硬得如同石雕。冷汗沿著他冰冷的額角滑落,混合著臉上乾涸的血汙,帶來粘膩的觸感。他的全部心神,都死死鎖在丹田深處——那顆布滿細微裂紋、死寂黯淡的灰珠。
剛才那股微弱的“蠕動”感,並未因警笛聲的盤旋而平息,反而在警笛聲持續的、無形的壓力刺激下,如同投入死水中的毒蟲,掙紮著,擴散開來!
嗡…嗡…
不再是模糊的感覺,而是一種清晰的、源自灰珠核心的細微震顫!每一次震顫,都伴隨著一股冰冷、混亂、帶著衰敗氣息的灰黑色“霧氣”,如同瀕死生物呼出的最後一口濁氣,從灰珠表麵的裂紋中絲絲縷縷地滲透出來!
這霧氣極其稀薄,在昏暗的光線下幾乎肉眼難辨。但在周塵那被劫力初步淬煉過的感知中,它卻如同黑夜中的磷火般刺眼!它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不穩定性,仿佛隨時會引燃灰珠內部那瀕臨枯竭卻依舊混亂狂暴的能量餘燼,將他和這間地下室一起炸成齏粉!
更要命的是,這泄露的混亂“霧氣”,似乎對活物…或者說對生命氣息有著本能的“渴求”和侵蝕性!它如同無形的觸手,緩慢地、執著地朝著離它最近的“源頭”——周塵自身的臟腑、血肉、乃至…床邊那個氣息悠長的老頭——蔓延過去!
丹田處傳來一陣陣細微卻清晰的刺痛,如同無數冰冷的針尖在內部攢刺!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真切地籠罩著他!
“唔…!”周塵喉嚨裡發出一聲壓抑不住的痛苦悶哼,身體不受控製地微微痙攣起來。他試圖調動任何一絲殘存的力量去壓製、去封鎖那些泄露的“霧氣”,但意念沉入丹田,隻觸碰到一片冰冷的廢墟和狂暴的混亂亂流,如同試圖用雙手去堵住即將決堤的洪水,徒勞無功!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哼!”
一聲冰冷的、帶著極度凝重和一絲不易察覺驚悸的冷哼,如同炸雷般在死寂的地下室響起!
角落裡的老頭,不知何時已經悄無聲息地站了起來!他佝僂的身體繃得筆直,渾濁的眼珠此刻精光四射,如同兩把淬了寒冰的刀子,死死釘在周塵的丹田位置!他那張布滿深刻皺紋的臉上,所有的麻木和平靜都被一種近乎嚴酷的凝重所取代。
他顯然“看”到了!清晰地“感知”到了周塵丹田灰珠的異變和那泄露出的、充滿毀滅不祥的混亂“劫氣”!
沒有絲毫猶豫!老頭枯瘦如鷹爪的右手閃電般探入他那件破舊工裝的內袋!當他手掌抽出時,指間赫然夾著三張黃裱紙!
不是之前地上那種被踩踏過的、褪色的廢符!這三張符紙顏色深黃,質地明顯更加堅韌,邊緣裁剪得異常整齊!更關鍵的是,符紙上用朱砂繪製的符文——不再是簡單的扭曲符號,而是極其繁複、玄奧的線條!如同無數細小的鎖鏈、雷霆、星辰軌跡交織纏繞,構成一種充滿古老道韻和強大束縛力的圖案!每一筆朱砂都殷紅欲滴,仿佛蘊含著灼熱的生命力,在昏黃的燈光下,隱隱流淌著微弱的赤色毫光!
一股遠比之前那碗符水更加精純、更加凜冽的“秩序”之力,從這三張符籙上彌漫開來,瞬間壓過了地下室裡潮濕的黴味和泄露的混亂劫氣!
老頭渾濁的眼眸中精光暴漲!他口中發出一串極其短促、拗口、仿佛金石摩擦般的咒音!
“敕!鎮!封!”
隨著最後三個如同驚雷般的音節吐出,他夾著符籙的右手猛地向前一揮!
嗤!嗤!嗤!
三張流淌著赤色毫光的符籙,如同被賦予了生命,化作三道迅疾如電的赤色流光,瞬間跨越了地下室狹窄的空間!
目標,並非周塵的身體!
而是他丹田位置上方…的…空氣?!
就在符籙離手的刹那,老頭枯瘦的左手五指以一種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急速掐動,結出一個極其古怪、繁複的印訣!指尖劃過空氣,留下淡淡的、扭曲光線的殘影!
嗡!
一股無形的、強大的場域力量,隨著老頭的手印瞬間張開,精準無比地籠罩在周塵丹田上方那不足一尺見方的空間!仿佛在那裡憑空構建了一個看不見的、由純粹道韻法則編織的牢籠!
三張赤色符籙如同歸巢之燕,精準無比地射入這無形的牢籠範圍!
就在符籙進入那無形場域的瞬間,異變陡生!
符籙上流淌的赤色毫光驟然暴漲!刺目的紅光瞬間將昏暗的地下室映照得一片血紅!符紙上那些繁複玄奧的朱砂符文仿佛活了過來!無數細小的赤金色鎖鏈虛影、跳躍的雷霆電弧、旋轉的星辰光點從符文中噴薄而出!它們並非實體,而是純粹的道法能量具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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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赤金色的鎖鏈、雷霆、星軌,在老頭手印構建的無形場域中,如同找到了最佳的導體和放大器,瞬間交織、纏繞、凝結!
眨眼之間!
一個由純粹赤金色道法能量構成的、約莫巴掌大小、繁複精密到令人目眩神迷的立體符陣,在周塵丹田上方憑空顯現!符陣的核心,正是那三張懸浮的赤色符籙!整個符陣散發出一種宏大、威嚴、仿佛能鎮壓山河、封禁萬邪的磅礴道韻!
“鎮!!!”
老頭須發皆張雖然頭發稀疏),口中再次炸響一個如同天憲般的音節!他掐訣的左手猛地向下一按!
轟!!!
那懸浮的赤金色立體符陣,如同泰山壓頂,帶著無匹的鎮壓之力,猛地印向周塵的丹田位置!
沒有接觸到皮膚!
在距離周塵小腹肌膚還有一寸之遙時,符陣猛地定住!赤金色的能量光流如同瀑布般傾瀉而下,形成一個倒扣的碗狀光罩,將周塵的整個丹田區域完全籠罩在內!
滋滋滋——!!!
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如同強酸腐蝕金屬的劇烈聲響,瞬間從光罩內部爆發出來!
是那些從灰珠裂紋中泄露出來的混亂灰黑“霧氣”,與赤金色符陣的鎮壓之力猛烈碰撞、湮滅的聲音!
灰黑色的混亂劫氣如同遇到了克星,在赤金色的道法光芒下劇烈翻騰、扭曲,發出無聲的尖嘯,試圖侵蝕、汙染那精純的道韻,卻如同冰雪遇到烈日,迅速地被消融、淨化、鎮壓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