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熱的、帶著食物本真味道的粥滑過喉嚨,滋潤著乾澀的食道和胃。一股暖意從胃裡升起,緩緩擴散到冰冷的四肢百骸。這碗簡單的野菜山雞粥,對於此刻重傷虛弱的他來說,比任何山珍海味都更珍貴。
囡囡喂得很慢,很仔細,生怕燙到周塵。昏黃的燈光下,小女孩專注的側臉和笨拙的動作,構成一幅寧靜溫暖的畫麵。
“囡囡真乖。”門口傳來老孫頭的聲音。他不知何時走了進來,手裡拿著幾株剛采回來的新鮮草藥,帶著泥土的濕潤氣息。他看著孫女喂粥的樣子,布滿皺紋的臉上露出一絲難得的溫和笑意。
囡囡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繼續認真地喂粥。
周塵默默地吃著粥,目光卻落在了老孫頭剛放下的那幾株草藥上。其中一株,葉片狹長,邊緣帶著細密的鋸齒,莖稈呈暗紫色,頂端開著幾朵不起眼的白色小花。周塵的目光微微一凝。
苦骨草。一種生長在陰濕山穀或亂墳崗附近的毒草,其根莖汁液有劇毒,可致幻、麻痹神經。但經過特殊炮製,少量入藥,卻又是某些強力解毒方劑的關鍵輔藥。這知識,並非來自《劫運道經》,而是他當年跑快遞時,偶然聽一個喜歡研究民間偏方的老中醫提起過。這種草並不常見,尤其在這片相對向陽的山坡附近。
老孫頭采它做什麼?
似乎是察覺到周塵的目光,老孫頭很自然地拿起那株苦骨草,解釋道:“這是‘蛇咬草’,附近蛇多,備著點,搗碎了敷上能拔毒。”他的解釋合情合理,眼神坦蕩。
周塵收回目光,沒再說什麼,繼續喝粥。但心中的警惕並未完全放下。這個老守林人,似乎並不像表麵看起來那麼簡單。他懂得處理這種凶險的傷口,認識並會使用苦骨草這種偏門草藥,而且……昨天溪邊那瞬間捕捉到古錢異動的眼神……
吃完粥,囡囡又端來一碗溫熱的藥湯,依舊是苦澀難當。周塵默默喝下。
老孫頭走過來,檢查了一下周塵的傷口。解開布條,墨綠色的藥糊已經乾結,傷口周圍的紅腫似乎消退了一些,滲出的膿液也變成了淡黃色。他點點頭:“還行,藥勁兒頂著,毒沒往裡走。再換兩次藥,把爛肉都拔乾淨,興許能保住這條胳膊。”
他動作麻利地清理掉舊藥糊,重新敷上新鮮的藥膏,包紮好。整個過程,周塵都沉默著,感受著藥力帶來的劇痛和身體微弱的反應。
夜深了。囡囡在隔壁小隔間裡睡著了,發出均勻細小的呼吸聲。老孫頭在燈下修補著一張破舊的漁網,煤油燈昏黃的光線將他佝僂的身影投在粗糙的牆壁上。
周塵躺在乾草鋪上,雖然依舊虛弱疼痛,但高燒明顯退了不少,意識也清醒了許多。他聽著窗外山林間夜蟲的低鳴和溪水的潺潺聲,感受著體內劫力反噬的冰冷死寂感。灰珠的裂痕依舊,但似乎因為環境的改變、草藥的拔毒和食物的滋養,那流轉的灰氣比之前清晰了一絲絲?雖然依舊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計,但至少不再是完全的沉寂。
他小心翼翼地內視。丹田內,灰珠如同蒙塵的頑石。覆蓋全身的劫紋,那些裂痕依舊猙獰,但裂痕邊緣,似乎不再滲出灰敗的死血?是草藥的拔毒效果,還是這山林自然氣息的滋養?
就在這時!
嗡——!!!
胸口內袋裡,那枚緊貼皮膚的青銅古錢,再次傳來一絲極其微弱、冰冷邪異的悸動!這一次,悸動比在溪邊時更清晰!仿佛一隻沉睡的毒蟲,在黑暗中被驚醒!
同時,一股極其微弱、帶著蠱惑和汙穢意念的低語,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鑽入周塵的識海:
“…痛…苦…是…資糧…”
“…恨…意…是…火種…”
“…找到…它…歸墟…之眼…奉上…祭品…”
“…汝…將…掌…劫…與…煞…”
這低語充滿了扭曲的誘惑,試圖引動周塵內心深處的負麵情緒——對棚戶區遭遇的憤怒、對龍組追殺的恨意、對自身無力的不甘。仿佛隻要順應這低語,就能獲得強大的力量!
周塵心中警鈴大作!他立刻緊守心神,默誦《劫運道經》中最基礎的守心凝神法訣雖然無劫力支撐,但經文本身有定心之效),如同在驚濤駭浪中穩住一塊礁石,抵禦著那邪異意念的侵蝕。
他的身體微微繃緊,呼吸變得略微急促。
煤油燈下,正在修補漁網的老孫頭,動作似乎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他渾濁的眼珠在昏暗中轉動了一下,眼角餘光仿佛不經意地掃過周塵躺著的床鋪方向,眉頭幾不可察地微微蹙起。他沒有說話,隻是繼續著手裡的活計,但修補的動作似乎慢了一絲。
屋外,夜風吹過山林,鬆濤陣陣。溪水依舊潺潺流淌,仿佛什麼也沒發生。
但木屋內的空氣中,一絲無形的、微妙的波瀾,已然蕩開。老孫頭那看似平靜的修補動作下,隱藏著更深沉的審視。而周塵,則在抵禦古錢邪念的同時,清晰地感受到了來自床鋪對麵那道若有若無的、帶著探究的目光。
這暫時的安寧之下,暗流從未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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