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帝製崩解:狂瀾驟起的時代變局
一、龍旗落地:政治秩序的重構與商業震蕩
1911年深秋的武昌城頭,槍聲撕裂了晚清帝國最後的帷幕。當蘇承宗在山西老宅接到革命軍攻占南京的密電時,賬房先生正捧著賬本彙報:“老爺,江南漕運的煤炭訂單銳減三成,滬上票號發來急函,說清廷度支部拖欠的三十萬兩官銀怕是要成廢紙了。”窗外,晉商票號“彙通天下”的幌子在寒風中劇烈搖晃,一如這個即將崩塌的舊時代。
辛亥革命的衝擊波迅速席卷全國。隨著宣統帝退位,延續兩千餘年的封建帝製轟然倒塌,《臨時約法》頒布,“實業救國”成為新政權的口號。但對蘇氏家族而言,現實遠比口號殘酷:昔日依附清廷的官商合作模式瞬間瓦解,直隸總督府拖欠的鐵路配件款項化作泡影,更致命的是,北方數省因戰亂陷入封鎖,煤礦產出的烏金堆積如山,卻運不出娘子關。
二、經濟秩序的洗牌:從“官商庇護”到“市場叢林”
晚清時期,蘇承宗憑借與張之洞、袁世凱等封疆大吏的合作,在煤炭、鐵路配件領域占據半壁江山,其商業邏輯核心是“依附權力獲取壟斷”。但民國建立後,中央權威式微,各地軍閥割據,昔日的“官商通道”變成了“關卡林立”——奉係軍閥在關外設卡征稅,皖係在津浦線截留物資,甚至連山西本地的閻錫山也以“保境安民”為名,對過境煤炭征收重稅。
更深遠的衝擊來自經濟政策的轉向。南京臨時政府頒布《公司條例》《商人通例》,廢除了清廷對某些行業的壟斷特權,允許民間資本自由進入。這意味著蘇氏家族在鐵路配件領域的世襲訂單不複存在,漢陽鐵廠、上海求新製造局等新興企業憑借更靈活的機製參與競爭,甚至連外資企業也通過“中外合辦”的名義卷土重來。蘇明遠在一次商會會議上痛陳:“去年我們給京張鐵路做的道釘,被比利時商人壓價三成搶走,他們用的是貝塞麥煉鋼法,我們的鐵匠爐怎麼比?”
第二章代際接力:新舊商業思維的碰撞
一、老掌櫃的困惑:蘇承宗的“守成之困”
麵對劇變,年近六旬的蘇承宗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他習慣了用“同鄉情誼”“朝廷恩典”維係商業網絡,卻看不懂報紙上連篇累牘的“民主”“共和”;他擅長在票號賬本上撥弄算盤,卻算不清各省軍政府發行的“軍用票”價值幾何。當蘇明遠提出“剪掉辮子,穿西裝去拜會民國實業部官員”時,老爺子把水煙袋重重砸在桌上:“成何體統!當年李中堂見洋人都穿馬褂!”
這種矛盾在1912年春天達到頂點。山西巡撫衙門改組為督軍府,新上任的實業科長要求蘇氏煤礦按“民國礦務章程”重新注冊,需提交地質勘探報告、安全章程等一堆“洋文文件”。蘇承宗派老管家帶著銀票去打點,卻被科長指著鼻子罵:“民國了,不講這個!再搞前清那套,吊銷你的執照!”老爺子氣得臥病在床,喃喃自語:“這世道,真變了……”
二、少東家的破局:兄弟倆的“革新雙響”
接過權杖的蘇明遠與蘇明輝,代表著兩種截然不同的革新路徑。大哥明遠留學日本早稻田大學,深諳“國家資本”運作邏輯,他在家族會議上攤開圖紙:“看,這是東京的三井株式會社架構圖,我們要把煤礦、鐵廠、票號整合成‘蘇記實業股份有限公司’,學日本人搞事業部製。”而留學德國柏林工業大學的明輝則更關注技術:“父親,您還記得漢陽鐵廠的貝塞麥爐嗎?我已托洋行訂購了德國西門子的煉鋼電爐,能把鐵軌鋼的抗拉強度提高40。”
兩人的首次合作始於一場危機。1913年“二次革命”爆發,南方鐵路建設全麵停工,蘇記鐵廠積壓了價值五十萬兩的鋼軌。明遠連夜起草《致全國商埠書》,以商會名義呼籲“國貨自救”,在天津、上海租界舉辦“國產鋼軌展覽會”;明輝則帶著技術團隊蹲在車間三個月,將積壓鋼軌改製成民用鋼材,甚至開發出鐵路用彈簧鋼,賣給了正在擴編的西北軍閥部隊。這次“危中求機”讓蘇承宗第一次意識到:兒子們走的路,或許真能活下去。
第三章管理革命:從“家族宗法”到“現代企業”
一、科層製改革:打破“掌櫃世襲製”的陣痛
蘇記實業的第一場變革發生在人事架構。明遠借鑒日本企業經驗,廢除了“大掌櫃—二掌櫃—學徒”的宗法體係,設立“總管理處—分公司—車間”三級架構,下設財務、生產、銷售、技術四部。此舉觸動了老臣的利益——跟隨蘇承宗三十年的賬房先生王老先生被調任“顧問”,實權交給了留洋歸來的會計碩士。王老先生抱著賬本哭到蘇承宗麵前:“老爺,老奴跟著您從平遙走街串巷起家,如今卻讓個毛頭小子管賬,這不是拆蘇家的根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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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遠頂住壓力,推行“能力考核製”。他在鐵廠設立“技術比武大會”,老工匠與留洋工程師同台競技:傳統鍛造的道釘在壓力測試中斷裂,而工程師用新淬火工藝製作的道釘完好無損。當明輝把斷裂的道釘擺在家族祠堂的供桌上時,蘇承宗終於點頭:“罷了,讓年輕人試試吧。”這場改革中,蘇記實業辭退了37名不合格的老掌櫃,從天津北洋大學、上海南洋公學招聘了首批科班出身的管理人員。
二、製度革新:“成本核算”與“效率至上”
明遠引入的“成本會計製度”引發了更大震動。過去煤礦記賬隻算“總賬”,現在要求細化到“每噸煤的坑木消耗”“每米巷道的掘進成本”。管庫房的三叔公因不習慣複式記賬法,把一批進口炸藥登記錯了位置,導致賬麵虧損三千兩。明遠毫不留情,按製度扣罰了三叔公三個月薪水,並在全廠通報。三叔公氣得拍桌子:“你小子連親三叔都不認了?”明遠正色道:“在公司,隻有‘責任人’,沒有‘三叔公’。”
效率革命則體現在生產線上。明輝在煤礦推廣“泰勒製”管理,將挖煤流程分解為18個動作,通過秒表計時優化工序,使單日產煤量從300噸提升至500噸。但此舉遭到工人抵製,老窯工們編順口溜:“洋少爺,拿秒表,工人血汗算分毫。”明輝沒有強硬推行,而是在井下設立“效率模範崗”,給產量最高的班組發放“效率獎金”,三個月後,連最保守的老窯工也主動學習新方法。到1915年,蘇記煤礦的噸煤成本比同行低15,成為北方效率最高的煤礦之一。
第四章技術突圍:從“鐵匠爐”到“機器轟鳴”
一、煉鋼爐旁的博弈:傳統工匠與留洋博士的較量
1914年春天,德國西門子公司的煉鋼電爐運抵太原火車站,明輝帶著技術團隊日夜安裝,卻遭到老工匠們的集體抵製。首席鐵匠趙老頭帶著二十多個徒弟跪在鐵廠門口:“少東家,老祖宗傳了三百年的淬火手藝,不能毀在洋機器上啊!”明輝沒有動怒,而是擺下“擂台”:趙老頭用傳統工藝鍛造鐵軌,留洋博士用新電爐煉鋼,兩者在壓力機下測試。
測試結果震驚了所有人:傳統鐵軌在500公斤壓力下出現裂紋,而電爐鋼鐵軌承受800公斤壓力仍未斷裂。趙老頭看著斷裂的鐵軌,沉默良久後突然磕頭:“少東家,老奴服了,但求您給我們這些老骨頭留口飯吃。”明輝扶起他:“趙師傅,新機器需要人操作,您帶徒弟們學修機器,以後就是‘技師’,工錢翻倍。”這場博弈後,蘇記鐵廠完成了從手工鍛造到機械化生產的蛻變,1915年生產的“雙鹿牌”鋼軌通過了京漢鐵路的驗收,打破了外資企業的壟斷。
二、煤炭清潔技術的破局:從“傻大黑粗”到“精細利用”
明輝的另一項創舉是煤炭清潔利用技術。當時中國煤礦普遍采用“粗放開采”,煤矸石堆積成山,利用率不足60。明輝在德國留學時見過煉焦爐,回國後結合山西煤炭特性,設計出“半機械化煉焦係統”:將原煤破碎篩選,送入改良後的煉焦爐,產出的焦炭不僅熱值更高,還能副產煤焦油和煤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