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波灣的海水平靜如鏡。
李瑾瑜站在船頭,望著越來越近的海岸線。與三年前平盧軍登陸時的劍拔弩張不同,這次碼頭上沒有嚴陣以待的軍隊,隻有一隊衣著簡樸的神官和幾位文官打扮的日本貴族。
"陛下,那就是藤原廣嗣。"杜佑指著站在最前列的白衣男子。他比三年前消瘦許多,胸前隱約可見八咫鏡形狀的凸起,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
船靠岸時,藤原廣嗣上前行禮,動作僵硬卻恭敬:"大唐皇帝陛下親臨,不勝惶恐。"
李瑾瑜注意到對方用的是"皇帝陛下"而非"天可汗",這是承認而非臣服。他微微頷首:"藤原卿不必多禮。朕此行,為和解而來。"
藤原廣嗣抬頭,目光落在李瑾瑜右臂的疤痕上,瞳孔微縮:"陛下也...深受其害。"
"帶朕去見聖武天皇吧。"李瑾瑜沒有接話,"有些事,必須當麵談。"
難波京郊外,一處隱秘神社。
與李瑾瑜想象的不同,聖武天皇並非被囚禁,而是自願隱居在此。當他看到那位身著素袍、正在庭院中抄寫佛經的中年男子時,幾乎認不出這就是曾經意氣風發的日本統治者。
"陛下,大唐皇帝到了。"藤原廣嗣輕聲稟報。
聖武天皇抬頭,眼神從迷茫逐漸變得清明。他沒有行禮,隻是做了個"請坐"的手勢:"李陛下,久違了。"
李瑾瑜在廊下落座,注意到天皇手腕上也有與自己相似的紅紋,隻是顏色已經淡了許多。
"朕是來道歉的。"李瑾瑜開門見山。
聖武天皇略顯驚訝:"道歉?"
"朕不知那塊隕鐵的存在,更不知它會被朕的征服欲望激活。"李瑾瑜的聲音低沉,"三年來,日本死了多少人?"
"直接死於詛咒的,七千四百餘人。"藤原廣嗣插話道,"間接死於戰亂和饑荒的...難以計數。"
庭院陷入沉默。一隻蝴蝶落在兩人之間的地板上,翅膀輕輕顫動。
"李陛下可知,"聖武天皇終於開口,"為何我國神官要舉行"天照禦神降"儀式?"
李瑾瑜搖頭。
"因為那塊隕鐵在吞噬我們的國土。"天皇指向遠處隱約可見的青山,"三年前開始,山上的樹木逐漸枯萎,河流改道,連神社裡的神鏡都出現了裂痕。神官們認為,隻有召喚天照大禦神才能淨化這一切。"
"而朕加劇了災難。"
"不錯。"藤原廣嗣苦笑,"您的征服欲望與隕鐵的邪惡力量產生了共鳴。我們本想利用這點對付唐軍,卻沒想到..."
"玩火自焚。"李瑾瑜接上他的話。他卷起袖子,露出右臂的疤痕,"朕在長安也經曆了類似的事。心魔具現,幾乎毀了大明宮。"
聖武天皇身體前傾:"後來如何解決的?"
"華夏真龍現世,天雷誅邪。"李瑾瑜簡單描述了那天的情景,"但朕認為,這隻是治標。要徹底解決,必須毀掉那塊隕鐵。"
"我們試過了。"藤原廣嗣解開衣襟,露出胸口嵌入皮肉的八咫鏡圖案,"它無法被常規手段破壞。我的老師...為此付出了生命。"
李瑾瑜與杜佑交換了一個眼神。杜佑從懷中取出一卷圖紙:"這是我們根據古籍設計的"陰陽逆轉陣"。原理是利用華夏龍氣與天照神光的對衝力量,將隕鐵徹底淨化。"
聖武天皇仔細查看圖紙,眉頭漸漸舒展:"需要多少人手?"
"不多,但必須精誠合作。"李瑾瑜直視天皇的眼睛,"朕需要您親自到場,與朕一同主持儀式。"
藤原廣嗣立刻反對:"太危險了!萬一..."
"沒有萬一。"李瑾瑜斬釘截鐵,"這是朕造的孽,朕必須親手結束它。若失敗,朕會下令唐軍全部撤出日本。"
聖武天皇沉思良久,終於點頭:"何時開始?"
"三日後,月圓之夜。"
伊勢神宮地下,月圓之夜。
通往隕鐵所在的密道狹窄潮濕,牆壁上刻滿了古老的咒文。李瑾瑜走在最前,身後跟著聖武天皇、杜佑、藤原廣嗣和兩位天師。所有人都穿著素色麻衣,不帶任何金屬器物。
"就是那裡。"藤原廣嗣指著密室中央。
一塊約三尺長的黑色石塊懸浮在空中,表麵布滿血管般的紅色紋路。它沒有支撐卻不下墜,周圍的空間微微扭曲,仿佛連光線都被它吞噬。
李瑾瑜右臂的疤痕突然刺痛起來。他強忍不適,示意兩位天師布陣。張天師和葉法善迅速在密室四周貼上符咒,然後以隕鐵為中心,用朱砂在地上畫出一個複雜的太極圖案。
"請兩位分彆站在陰陽魚眼位置。"杜佑指導道,"當我說"啟"時,請同時念誦各自最虔誠的禱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