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的元日燈火尚未熄滅，太極宮卻已掛上了白幡。
李瑾瑜跪在龍榻前，握著柳如眉逐漸冰冷的手。這位陪伴他幾十年的女子麵容安詳，仿佛隻是睡去，唯有不再起伏的胸口宣告著一個殘酷的事實——她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
"陛下...請節哀。"太醫令跪在簾外，聲音顫抖。
李瑾瑜沒有回應。他輕輕撫過柳如眉的眉眼，記憶中她第一次相遇的模樣恍如昨日——那年月下，她一襲紅衣，站在屋頂，手握長劍，慵懶的姿態卻帶著一股說不出的淩厲。
"陛下，娘娘是含笑而去的。"貼身宮女紅著眼睛輕聲道，"昨夜守歲時，她還說能看到天下太平，此生無憾..."
一滴淚水砸在交握的手上。李瑾瑜這才驚覺自己哭了。
"都退下。"他聲音嘶啞。
當殿門輕輕閉合，李瑾瑜將柳如眉的身體緊緊摟在懷中。她的發間還帶著常插的那支銀簪——簪頭是朵小小的梅花，他當年親手所贈。如今梅花依舊，人卻香消玉殞。
窗外傳來隱約的鐘聲，那是慈恩寺為皇後祈福的梵鐘。李瑾瑜突然想起三年前那個月夜，華夏真龍現世淨化詛咒時，自己體內真氣流轉前所未有的通暢。若當時...若當時能讓如眉也...
"陛下。"張九齡的聲音在殿外響起，"太子殿下和諸位皇子、公主已在殿外候著，想見娘娘最後一麵。"
李瑾瑜緩緩放開妻子，為她整理好衣襟。當他最終起身打開殿門時，門外跪著的不僅是皇室子女，還有滿朝文武。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這位統一東亞的雄主此刻眼眶通紅，右手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玉佩，那是柳如眉去年親手所係。
"宣。"他隻說了這一個字。
靈堂設在立政殿。柳如眉生前不喜奢華，靈柩周圍隻擺著她最愛的梅花和常年翻閱的醫書。李瑾瑜特許平民百姓入宮吊唁，從黎明到黃昏，素服排隊的人流從未間斷。
"陛下，扶餘國使者進獻千年人參一支，據說有起死回生之效..."禮部尚書捧著禮單稟報。
李瑾瑜擺擺手："收入太醫院吧。"他的目光落在角落裡一個不起眼的青囊上，"那是？"
"回陛下，是娘娘生前為宮女太監們準備的常備藥囊。"老太監抹著眼淚，"今早整理遺物時，在寢殿暗格裡發現還有三十多個未發放的..."
李瑾瑜接過青囊，裡麵整齊排列著各種藥包，每包上都繡著適用症狀。最下麵壓著一張字條："春寒易感，各宮當值者每日一包。"
字跡娟秀，是柳如眉的手筆。
"陛下！"一名侍衛匆忙進來，"天竺高僧菩提流支求見，說有關乎生死的大事相告！"
李瑾瑜眼神微動。菩提流支是三個月前隨南亞使團來的高僧，精通瑜伽養生之術，柳如眉曾向他請教過延年之法。
"宣。"
菩提流支入殿後並未行禮，而是直視皇帝："陛下，老衲觀娘娘麵色有異，恐非自然死亡。"
殿內頓時嘩然。李瑾瑜右手猛地握緊，玉佩應聲而碎："說清楚！"
"娘娘印堂有青氣未散，此乃慢性中毒之相。"菩提流支雙手合十，"若陛下允許，老衲願查驗娘娘遺物。"
李瑾瑜立即下令封鎖立政殿和皇後寢宮。兩個時辰後，太醫令麵色慘白地捧著一個香爐進來："陛下...爐灰中檢出少量"斷腸絲"，此毒無色無味，日積月累可致人心脈衰竭而亡！"
香爐是太子妃去年所贈。
李瑾瑜麵如寒冰："查。"
三日後，真相大白。太子妃受家族指使，因擔憂柳如眉所出皇子威脅太子地位，遂下此毒手。更令人心驚的是，太醫署記錄顯示，柳如眉早在兩年前就開始出現心悸症狀，卻始終未查出原因。
"陛下，太子妃及其父兄已押入天牢。"大理寺卿跪地稟報，"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似不知情，但確有縱容之嫌。"
李瑾瑜站在禦花園中，望著柳如眉生前最愛的梅林。正值花期，紅梅如血，灼人眼目。
"廢太子。"他聲音平靜得可怕，"涉事者，淩遲。"
"陛下！"張九齡急忙勸阻，"太子乃國本，且證據顯示..."
"那就幽禁。"李瑾瑜打斷他，"其餘人按律處置。"
當眾人退下後，李瑾瑜獨自走入梅林。在一株老梅前停下，這是柳如眉入主中宮那年親手所植。樹下泥土有新翻動的痕跡——今早有人來報，在此處挖出一個巫蠱人偶，上麵紮滿銀針，胸口寫著柳如眉的生辰八字。
李瑾瑜一拳砸在樹乾上，花瓣紛落如雨。他能征服萬裡河山，能讓四方來朝，卻留不住最愛之人的性命。這種無力感比任何敵人都更令他恐懼。
"陛下。"菩提流支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老衲有延壽之法相贈，以慰娘娘在天之靈。"
李瑾瑜轉身，眼中燃起一絲希望："說。"
"天竺瑜伽有"長生息"，中土道門有"金丹術"，波斯有"賢者之石"..."菩提流支遞過一卷貝葉經，"若陛下有意，老衲可召集各國方士，共研長生之道。"
李瑾瑜接過經卷，上麵密密麻麻記錄著各種延年益壽的秘法。他忽然想起柳如眉生前常說的話："醫者能治病，難治命。"
或許，命也可改？
柳如眉的七七之日，李瑾瑜在太清宮設立長生殿，召集天下方士。與此同時，他下詔改革太醫署，設立"惠民藥局"，實現妻子生前"天下人皆有所醫"的夙願。
當夜，李瑾瑜獨坐寢宮，案頭擺著兩樣東西：左側是柳如眉的醫案手劄，右側是各國進獻的長生秘術。窗外，新年的第一場雪悄然落下，覆蓋了這座千萬人口的巨城。
"如眉，"他輕撫醫案上熟悉的字跡，"朕會找到答案。"
風吹滅燭火，月光透過窗欞，在龍紋地磚上投下一道道柵欄般的影子。這位東亞霸主的身影被拉得很長，孤獨而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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