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宿舍門的瞬間，裹挾著淡淡茉莉香的熱氣撲麵而來，將九月睫毛上凝結的霜花瞬間融化。這股暖意裡還混著芳芳桌上香薰蠟燭的柑橘調氣息，以及秀秀剛洗過的棉質床單的清新味道，如同給寒冷的冬夜裹上了一層溫柔的濾鏡。窗縫裡漏進的寒風與室內暖氣相撞，在玻璃上凝成蜿蜒的水痕。
芳芳正蜷在桌前的塑料凳上，橘色台燈把她的影子投在斑駁的牆麵上，隨著塗指甲油的動作輕輕晃動。五顏六色的瓶罐擺滿桌麵，玫紅、淺紫、亮片款在暖光下泛著細碎的光澤。她左手舉著剛塗好的無名指，對著燈光眯起眼睛：\"這新色號簡直絕了......明天約會肯定迷死他！\"說罷對著指尖吹了吹氣，睫毛上沾著的細小亮片跟著微微顫動。突然，她瞥見九月進門，立刻把指甲油瓶往桌上一放：\"快來看！這閃粉在路燈下絕對能當反光板！\"
下鋪的小燕歪在椅子裡，裹著粉色珊瑚絨毯子追劇，屏幕藍光映得她臉頰發亮。劇情似乎到了搞笑處，她突然爆發出一陣大笑，震得頭頂的床架吱呀作響：\"這男主也太會了！救命，我又磕到了！\"笑到直不起腰時，她一把扯過毯子捂住臉，露出的眼睛仍死死盯著屏幕。察覺到動靜後，她猛地抬頭，發梢掃過椅背揚起一片絨毛：\"九月！你可算回來了！快來評評理，這對男女主角是不是好嗑到飛起？\"
九月被熱氣烘得眼眶發燙，摘下圍巾時帶出一縷靜電。她望著被暖色填滿的宿舍——牆角堆疊的零食袋、貼滿便簽的衣櫃門、秀秀晾在床頭滴水的濕毛巾，水珠正順著衣架的金屬杆，在地麵瓷磚上敲出細小的聲響。窗外的寒風仍在拍打著玻璃，而這裡的每一寸空氣，都裹著生活最鮮活的溫度。
小燕瞥見九月手裡泛著微光的平安果禮盒，原本還沉浸在追劇興奮中的雙眼瞬間亮了起來。她猛地按下暫停鍵，手機屏幕的藍光映著她寫滿好奇的臉，整個人像隻靈活的小獸般撲了過來，發梢掃過桌麵，\"啪嗒\"一聲帶倒了芳芳放在一旁的眉筆。
\"九月！從實招來，是不是約會回來了？這個平安果是不是男朋友送的？\"她的指甲還死死按在暫停界麵上，身體前傾，鼻尖幾乎要碰到禮盒上晃動的紅色絲帶。那雙亮晶晶的眼睛像發現獵物的小狐狸，透著狡黠的光芒，連說話時呼出的白氣都帶著迫不及待的雀躍，\"快老實交代！包裝這麼精致，肯定有情況！\"說著伸手就要去拆禮盒，手腕上的草莓發圈跟著歡快地晃動。窗外的寒風呼嘯著掠過，卻絲毫擋不住她此刻撲麵而來的熱情與八卦的渴望。
秀秀站在儲物櫃前的鏡子前，米白色毛線圍巾在她指尖上下翻飛，像條溫順的小蛇。她時而將圍巾繞成優雅的雙層，鬆鬆垮垮地搭在脖頸間；時而又把毛線交叉擰成麻花結，歪歪地垂在肩頭。鏡中映出她專注的側臉，睫毛在暖黃的燈光下投下小片陰影。
聽見身後的動靜，她猛地轉身，發梢掠過九月的肩膀，帶來一陣清新的柔順劑香氣。銀色的小鹿發夾彆在發尾，隨著動作輕輕搖晃，鹿角上還綴著幾顆透明小珠子。\"喲，滿麵春風的，像，特彆像！\"她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促狹的笑，伸手捏了捏九月凍得發紅的臉頰，\"這小臉紅撲撲的，絕對有情況！快老實交代，是哪個帥哥送的？\"指甲上淡粉色的美甲輕輕點了點平安果禮盒，\"包裝這麼精致，還藏著掖著？\"窗外的寒風拍打著玻璃，屋內暖氣卻烘得人臉頰發燙。秀秀歪著頭，發間的小鹿發夾跟著晃動，活像隻好奇的小獸，等著九月開口交代。
九月被三人圍在宿舍門口狹小的空間裡，羽絨服還沒來得及脫，刺骨的寒氣與室內的暖意交織，讓她發梢凝著的冰晶簌簌落下。小燕眼疾手快，一把搶過她懷裡的平安果禮盒，塑料凳在地麵拖出刺耳的聲響，\"啪\"地放在堆滿雜物的桌上。禮盒碰撞桌麵的輕響，混著芳芳指甲油瓶蓋\"哢嗒\"扣上的聲音，在狹小的宿舍裡格外清晰。
九月無奈地笑了笑，帽子上的毛球隨著動作晃動：\"開玩笑，你們看我像有男朋友的人嗎？\"呼出的白氣還未消散，就被三個此起彼伏的聲音淹沒。
\"像！太像了！\"三個聲音異口同聲。芳芳湊得最近，睫毛膏刷子還沾著黑色膏體，鼻尖幾乎要貼上九月的臉，橘色台燈在她眼底映出躍動的光斑：\"老實交代，是不是咱們西校區的？哪個學院的？\"她身後的香薰蠟燭火苗突然躥高，在牆上投下扭曲的光影，帶著柑橘調的氣息裹著芳芳身上的香水味撲麵而來。
九月邊掛外套邊搖頭，羊絨圍巾滑落時掃過晾在床邊的濕毛巾，冰涼的觸感讓她縮了縮脖子：\"真不是男朋友，是我老鄉。\"話音剛落，秀秀突然拍手，手腕上的銀鐲子叮當作響，震得桌上的彩色指甲油瓶微微搖晃。
\"就是那個總在食堂碰見，經常和你打招呼的小老鄉呀！\"她眼睛亮晶晶的，發尾的小鹿發夾隨著動作輕晃，\"他看著也不錯呀，不考慮一下，收入囊中嗎？\"說著還擠了擠眼睛，嘴角勾起一抹促狹的笑。
\"快彆打趣我了。\"九月把圍巾搭在椅背上，羊絨織物帶著體溫的餘溫，在椅背上暈開淺淺的褶皺。她想起林楓遞平安果時局促的樣子——耳尖發紅卻硬撐著耍貧嘴，黑色手套上還沾著未拍淨的雪粒，忍不住彎了彎嘴角：\"我們就是哥們的感覺，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小燕挑了挑眉，伸手戳了戳禮盒上的紅色絲帶，蝴蝶結被戳得歪向一邊，絲帶末端的金鈴鐺發出清脆的聲響：\"不怕日久生情呀？我可聽說，友情變愛情隻需要一個契機......\"她故意拖長語調，惹得芳芳也跟著起哄，兩人一左一右抱住九月的胳膊搖晃，芳芳新做的美甲在九月袖口留下幾道淺淺的壓痕。
\"不可能日久生情的。\"九月坐到床邊，床鋪彈簧發出輕微的吱呀聲，震落了床頭貼著的一張便簽紙。泛黃的紙張打著旋兒落在地上，她彎腰撿起，上麵是上周的課程表，字跡已經被蹭得模糊不清：\"他還經常讓我給他介紹外國語學院的女生呢，說那裡的姑娘漂亮。要不，你們誰看上了，我可以牽線搭橋。\"她晃了晃手裡的紙片，試圖轉移話題，卻換來舍友們更熱烈的哄笑。
\"君子不奪人所愛呀！\"小燕笑得癱倒在床上，粉色珊瑚絨毯子滑落到腳踝，露出印著小熊維尼的卡通睡褲，褲腳還沾著今早偷吃薯片留下的碎屑。\"實在看不上你那小老鄉，我給你介紹青市的本地男生。我們社團部長就不錯，高高帥帥的，還會彈吉他，上次迎新晚會迷倒一片學妹！\"她邊說邊用枕頭墊著腦袋，手機屏幕的藍光映得她眼角笑出的細紋都格外明顯。
\"得了吧，我一個南方妹子，實在欣賞不來你們北方男生的風格。\"芳芳晃了晃塗著極光美甲的手，指尖的銀色亮片在台燈下流轉出細碎的星河，\"看著五大三粗的，還是我們南方的男生看著清秀，說話都帶著吳儂軟語。\"她對著指甲吹了口氣，桌上的香薰蠟燭火苗突然躥高，在牆上投下搖晃的影子。
秀秀立刻從床上彈起來，抓起枕邊沾著貓毛的抱枕作勢要砸，枕套上還印著\"暴躁小貓\"的卡通圖案：\"哪裡五大三粗了？看著挺正常的！我們北方男生性格直爽，多好相處。\"她故意壓低聲音模仿東北腔調，\"要是誰看上了，嫁到我們北方來，暖氣管夠，凍不著！冬天還能帶你去看冰燈！\"說著突然把抱枕拋向芳芳，嚇得對方尖叫著跳開，指甲油瓶在桌上滾出半圈。
\"誰要去你們那冰天雪地的地方！\"芳芳躲在九月身後，發梢掃過她肩頭的圍巾，\"我寧願在南方看綿綿細雨，聽男生輕聲說"囡囡，吃甜湯"。\"她學起南方口音時，尾音像浸了蜜般軟糯。
小燕突然從床上蹦起來，塑料床架被震得吱呀作響：\"停！再說下去要打起來了！\"她撈起掉在地上的毯子裹在身上，活像隻圓滾滾的蠶蛹，\"不如這樣——九月去給她的小老鄉介紹南方姑娘，我們給九月介紹北方小夥子，一米八三的個子，大家雨露均沾！\"
宿舍裡爆發出一陣大笑，秀秀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指著小燕卡通睡褲上歪斜的小熊圖案；芳芳笑出了眼淚，慌忙用化妝棉擦著眼角；九月靠在窗邊，看著玻璃上自己被笑聲揉碎的倒影，突然覺得這個沒有戀人陪伴的平安夜，竟比任何時候都要溫暖。
小燕眼疾手快，抄起另一個抱枕擋住攻擊，嬉鬨聲瞬間充滿整個宿舍。牆上貼著的宿舍合照裡，四個女孩笑得燦爛，此刻的場景與照片重疊，讓她心裡泛起陣陣暖意。照片旁邊還貼著幾張明信片，有芳芳從家鄉寄來的海邊風景，也有秀秀旅遊時帶回的古城牆剪影。
窗外的寒風依舊呼嘯，拍打在玻璃上的雪粒子發出沙沙聲響，而這間小小的宿舍裡，卻被四個女孩的笑聲填得滿滿當當。桌上的香薰蠟燭仍在燃燒，跳動的火苗將她們的影子投在牆上，時而重疊，時而分離，恰似這異鄉求學時光裡，那些溫暖又珍貴的情誼。
夜深了，走廊儘頭的水房傳來斷斷續續的腳步聲，混著水管偶爾發出的嗡鳴。芳芳的指甲油早已乾透，正戴著耳機輕聲哼歌，手機屏幕的藍光映照著她專注的側臉，時不時跟著節奏晃動腦袋。
小燕裹緊毯子繼續追劇，屏幕藍光在黑暗中明明滅滅，劇情裡的對白聲若有若無地飄來。秀秀翻了個身，很快傳來均勻的呼吸聲，枕邊還放著明天要背的單詞本，夾在裡麵的楓葉書簽露出一角。
月光從窗欞縫隙蜿蜒而入，在天花板勾勒出細長銀紗，與床頭暖黃色的串燈纏綿交織。九月蜷縮在被窩裡，聽著舍友們均勻的呼吸聲，像被包裹在柔軟的繭中。她伸手摸出枕頭下的手機，屏幕亮起的冷光刺得眼眶發酸。
陸川的對話框安靜得可怕，最後一條\"平安夜快樂\"孤零零躺在那裡，像一片飄落許久的枯葉。她機械地滑動聊天記錄，曾經滿屏的早安晚安、分享食堂飯菜的照片、吐槽上課老師的信息，此刻隔著一層朦朧水霧。指尖在鍵盤上方懸了又懸，打下的\"你在忙嗎\"被反複刪除，最終隻化作一聲悠長歎息。手機倒扣在枕邊時，屏幕映出她發梢散落的碎冰，在暖光裡泛著脆弱的光。
懷裡的平安果禮盒還帶著淡淡的果香，林楓係的紅色絲帶輕輕蹭過臉頰，像羽毛掃過心間。她想起傍晚路燈下，男生耳尖通紅卻故作瀟灑的模樣，掌心突然泛起暖意。窗外，寒風裹挾著積雪不斷拍打玻璃，遠處商場的聖誕樹彩燈明明滅滅，卻無法驚擾被窩裡的溫度。
意識漸漸模糊時，九月墜入了溫柔的夢境。她仿佛穿越千裡回到南方的家，老式廚房裡，外婆佝僂著背攪動湯鍋，氤氳熱氣裹挾著桂花甜香撲麵而來。灶台上的白熾燈將外婆的銀發染成暖金色，木勺與陶鍋碰撞出的聲響，像是記憶深處最熟悉的搖籃曲。陸川笑意盈盈地舀起晶瑩剔透的湯圓，瓷勺碰撞碗沿發出清脆聲響，他眉眼彎彎的模樣，與記憶裡無數個溫暖瞬間重疊。
而在畫麵深處，林楓舉著平安果朝她揮手，黑色棉衣沾滿細碎雪花，紅色絲帶在風中獵獵作響，如同跳動的火焰。禮盒上的金箔紙折射出細碎光芒，與現實中枕邊的禮物緩緩重疊。窗外的聖誕彩燈依舊在閃爍，月光溫柔地漫過窗台，將異鄉的寒夜編織成帶著暖意的夢，守護著少女在思念與期待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