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2月25日清晨，凜冽的寒風裹挾著細雪在窗外呼嘯盤旋，老式鬨鐘刺耳的鈴聲如同一把利刃，無情地劃破了女生宿舍的靜謐。
九月猛地從被窩裡坐起，淩亂的發絲間還沾著幾根翹起的呆毛，晨光透過蒙著薄霧的窗戶縫隙，斜斜地灑在她略顯蒼白卻又寫滿期待的臉上，映得眼底泛起粼粼的光。這一天不僅是西方浪漫的聖誕節，更是她與異地男友陸川早就約定好的視頻聊天日。
她迅速抓起枕邊那台有些陳舊的按鍵手機，手指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在小小的鍵盤上快速滑動，給陸川發送了一條qq消息：\"今天什麼時候開視頻呀？我好去網吧等你。\"發送完消息後，九月緊緊盯著手機屏幕，仿佛那上麵會突然開出一朵花來。
她目不轉睛地盯著對話框上方，滿心期待著能立刻彈出\"對方正在輸入\"的提示。然而，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一分鐘，五分鐘，十分鐘過去了，手機始終安靜得可怕，就像一潭死水。
陸川的qq頭像依舊是黯淡的灰色，顯示著離線狀態。九月咬了咬乾燥起皮的嘴唇，不甘心地嘗試撥打他的電話，聽筒裡卻隻有機械而冰冷的\"嘟嘟\"聲，無人接聽，這聲音仿佛一把小錘子，一下又一下地敲擊著她不安的心。
\"也許他還沒睡醒吧......\"九月自我安慰道，聲音裡帶著一絲不確定。她將手機輕輕放在枕邊，開始慢悠悠地洗漱。水龍頭裡流出的冷水濺在臉上，她卻渾然不覺。
但隨著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時針無情地指向九點，手機依然沒有任何動靜。她開始在狹小的宿舍裡來回踱步，木質地板被踩得吱呀作響。她的思緒不受控製地飄向各種可能：昨晚精心編輯發送的平安夜祝福他看到了嗎？難道真的忘記今天這個對她來說無比重要的約定了？還是出了什麼意外？各種可怕的念頭如同雜草般在她腦海裡瘋狂生長，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心慌。
舍友們陸續被她焦急的腳步聲吵醒。芳芳揉著惺忪的睡眼，從床上探出頭來，語氣裡帶著一絲疑惑：\"九月，你走來走去乾什麼？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九月愣了一下，慌亂間隨口編了個借口：\"沒事，我打電話給家人沒有打通。\"
小燕從床上坐起來，伸了個懶腰，安慰道：\"估計他們在忙著呢！不要焦急。\"九月勉強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嘴裡應和著，可心裡的不安卻像滾雪球一樣，愈發強烈。
就在這時，一個陌生號碼打了進來。九月猶豫了一下，還是接起了電話。\"你好，我這裡是某通快遞，在校門口的宣傳欄這裡，有一份你的快遞，方便來簽收一下嗎？\"快遞員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和不耐煩。
九月一愣，語氣裡滿是驚訝：\"快遞?我沒有買到什麼東西呀？\"
對方核對了信息：\"你叫九月，手機尾號是1540，是嗎？\"
\"是呀！\"
\"那就沒有錯了，你趕緊來領你的快遞。\"
掛斷電話後，九月的心跳驟然加快，仿佛要從胸腔裡蹦出來。\"難道是陸川給我寄禮物了嗎？\"她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顧不上扣好大衣的扣子，趿拉著一雙棉拖鞋就衝出宿舍。
寒風如刀子般刮過她的臉頰，灌進衣領，她卻絲毫不覺寒冷，滿心滿眼都是即將揭曉答案的期待。在校門口的宣傳欄處，她接過快遞箱子，輕輕搖晃了一下，感覺不是很重。當看到寄件地址是江市時，她的眼眶瞬間濕潤了——果然是他，那個總是能在不經意間給她驚喜的陸川！
回到宿舍，舍友們都出去吃早餐和打開水了，整個宿舍空蕩蕩的。九月顫抖著雙手用剪刀剪開膠帶，每一下都小心翼翼，仿佛在打開一個裝滿珍寶的百寶箱。一個精致的英雄牌鋼筆禮盒映入眼簾，旁邊還有一張聖誕賀卡。
賀卡上畫著栩栩如生的雪花圖案，每一片雪花都好像承載著陸川的思念。看著陸川歪歪扭扭的字跡寫著：\"九月，聖誕快樂。等你寒假了，要一起去哈市看真的冰雕。\"九月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感動得熱淚盈眶，淚水大顆大顆地砸在賀卡上，暈開了字跡。
她立刻拍下照片發送給陸川。幾乎是秒回，陸川的消息彈了出來：\"九月，對不起，昨晚出去應酬，喝醉了，沒能及時回複你的信息。這個點才酒醒，錯過了早上你的信息。你不會怪我吧！\"
九月眼眶泛紅，手指快速敲擊鍵盤：\"喝醉了，不是讓你彆喝那麼多嗎？你怎麼一點都不聽話呢？喝酒傷身。\"
\"我知道，那不是沒辦法嗎？要是你在我身邊，他們肯定不敢讓我喝那麼多的。\"
\"那你意思怪我咯，怪我不在你的身邊監督你了。\"
\"我開玩笑的。我想你。我也想你。\"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聊得熱火朝天，仿佛要把分開這段時間的思念都傾訴出來。陸川問她禮物是否喜歡，九月笑著回複：\"你送什麼都喜歡。可是，我沒有給你準備什麼禮物。\"陸川的笑息充滿寵溺：\"我是你男朋友，過節送禮物給你很正常了，你送不送我，我都不會介意的。反正，你是我的。\"聽到這話，九月的臉頰泛起紅暈，像一朵盛開的桃花，她害羞地把臉埋進枕頭裡，嘴角卻止不住地上揚。
陸川還提到元旦的計劃：\"元旦放一天假，如果可以，我看能不能找老板批多幾天假，去青市看你……\"
九月激動得差點跳起來，在床上又蹦又跳：\"真的嗎？\"得到肯定的答複後，她的心仿佛要從胸腔裡跳出來，整個人都沉浸在巨大的喜悅中，仿佛已經看到了陸川出現在自己麵前的樣子。
聊到視頻通話時，陸川有些猶豫：\"這個點，快午餐時間了。這會網吧裡很多人，要不，今天還是算了吧。\"但九月迫不及待想見到他，她太想看看陸川這周有沒有變瘦，有沒有好好吃飯，頭發是不是又長了：\"不要緊的，我多找幾間網吧看看，肯定有空位的。\"陸川叮囑她注意安全，這才同意。
九月精心打扮了一番，從衣櫃裡翻出那件平時舍不得穿的最漂亮的毛衣，對著鏡子仔細化了個淡妝，塗口紅時手都在微微發抖。她又梳了一個溫柔的發型，這才滿懷期待地出門。
走在校園的路上，她滿腦子都是即將見到陸川的畫麵，腳步輕快得像要飛起來。路邊的積雪被她踩得咯吱作響，她卻覺得這聲音無比悅耳。然而，太過專注的她沒有注意到腳下的冰麵，\"啪嗒\"一聲摔了個屁股墩。她顧不上疼痛，也不在意周圍同學投來的目光，立刻爬起來繼續趕路，心裡隻有一個念頭：快點見到陸川。
推開校園東路第一家網吧的玻璃門，潮濕的煙味混著泡麵香氣撲麵而來。鍵盤敲擊聲、遊戲音效與少年們的笑罵聲交織成網，九月踮著腳在狹窄過道裡穿行，目光掃過一排排閃爍的電腦屏幕。終於在角落發現一台空機時，她幾乎是小跑著過去，卻在坐下的瞬間僵住——桌麵上孤零零擺著攝像頭，本該插著耳機的位置空蕩蕩的。
\"老板，這裡沒耳機嗎？\"她攥著背包帶子追問。櫃台後的男人頭也不抬：\"早被人順走了，要不你湊合用外放？\"九月咬了咬嘴唇，耳機裡的私語是獨屬於他們的秘密，怎能在這喧鬨環境裡分享？她抓起包又衝進寒風，大衣下擺被吹得獵獵作響。
第二家網吧暖風機嗡嗡作響，中央空調卻似乎壞了。九月在收銀台前嗬出白霧：\"還有帶攝像頭的空位嗎？\"網管指了指角落：\"那台剛下機。\"她幾乎是撲過去，卻發現攝像頭歪斜地卡在顯示器上，鏡頭蓋不知去向，露出裡麵蒙塵的鏡片。試了試才發現根本無法啟動，叫來網管擺弄半天，對方攤手道：\"硬件壞了，修不好。\"
九月站在第三家網吧門口。玻璃上貼著褪色的\"聖誕特惠\"海報，透過氤氳水汽，能看見裡麵密密麻麻的後腦勺。推開門的瞬間，熱浪裹挾著濃重的汗味湧來，所有機位都坐滿了人，連臨時加的折疊椅上都擠著圍觀的少年。她攥著被寒風吹得通紅的手指，看著屏幕藍光在一張張年輕的臉上明滅，突然覺得眼眶發燙。
九月裹緊大衣繼續往前走，睫毛上落了雪花也渾然不覺。手機在口袋裡震動，她卻沒勇氣看——此刻她多希望轉角就能遇見亮著\"有空位\"燈牌的網吧，讓千裡之外的愛人，能在聖誕夜看見她特意化的淡妝，聽見她藏了一肚子的思念。
不知過了多久，陸川的消息再次傳來：\"今天不視頻也沒有關係的，你的模樣早已深深刻在我的腦海裡。不管你變得怎麼樣，我的心隻為你一個人心動。\"
九月眼眶發熱，鼻子一酸，回複道：\"可我真的很想見你，有很多話想和你說。可是，我儘力了，不懂這周六怎麼回事，找不到能視頻通話的機子。\"
很快，陸川的電話打了過來。聽到他熟悉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來，九月靠在街邊的一棵光禿禿的樹上，淚水奪眶而出：\"陸川，我想你，很想你!\"
陸川溫柔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卻無比堅定：\"我也很想你，我的寶貝，我的小心肝。\"兩人隔著電話線，訴說著思念與牽掛，仿佛這根細細的電話線就能跨越千裡的距離，將他們緊緊相連。
\"今天是聖誕節，好想和你一起過聖誕節。\"九月把手機貼在耳邊，聲音帶著明顯的哽咽，\"這是我們在一起的第一個聖誕節，可是我抱不到你，也吻不到你......\"寒風卷著枯葉擦過她泛紅的臉頰，手機聽筒裡傳來的電流聲都顯得格外寂寞。
電話那頭傳來陸川溫柔的輕笑，卻藏不住沙啞的疲憊：\"傻瓜，等你畢業以後，我們再也不分開。到時候我天天給你煮熱可可，陪你過好每一年的聖誕節。\"他故意把\"天天\"兩個字咬得很重，\"還要帶你去哈市看雪，你怕冷的話，我就把你裹成糯米團子揣懷裡。\"
九月被逗得破涕為笑，指尖無意識摩挲著大衣口袋裡的聖誕賀卡：\"說得好聽，上次視頻你襯衫扣子都係錯了。\"\"那還不是因為想你想得魂不守舍？\"陸川立刻接話，\"上次同事還笑我開會走神，盯著電腦屏幕傻笑——就是你穿白裙子在樹下的那張。\"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把相思都化作俏皮話。忽然一陣冷風吹來，九月縮了縮脖子，這才想起什麼似的正色道：\"我們不能再聊那麼久了，長途電話多貴呀！\"她聽見陸川在那頭嘟囔：\"小氣鬼，我現在是有工資的人，不要心疼我的電話費才對。\"
\"不行！\"九月跺了跺凍僵的腳，\"你應酬總喝酒，省下的錢給你買護肝片。晚上用qq打字就行了......\"她絮絮叨叨地規劃，沒注意到自己嘴角始終掛著笑。直到陸川無奈又寵溺地應下，約好今晚晚飯後聊天，兩人才依依不舍掛斷電話。
握著漸漸冷卻的手機，九月望著街邊櫥窗裡相擁的情侶剪影，突然覺得呼嘯的北風都變得溫柔。羽絨服口袋裡的聖誕卡片硌著掌心，提醒她這個沒能見麵的聖誕節，早已被愛意填得滿滿當當。
掛斷電話後，九月站在冬日的陽光下，感覺心裡暖洋洋的。寒風依舊凜冽，吹得她頭發淩亂，她卻不再覺得寒冷。看著校園東路禮物店櫥窗裡擺放的琳琅滿目的聖誕禮物，閃爍著五彩的燈光，她滿心都是幸福——這個聖誕節，她收到了最珍貴的禮物，也感受到了最熾熱的愛意。
街道上，聖誕的氛圍依舊濃厚。路過的情侶手牽手走過，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孩子們舉著發光的聖誕玩具嬉笑打鬨，清脆的笑聲回蕩在街道上空。
九月握緊口袋裡的手機，嘴角不自覺地上揚。雖然沒能和陸川視頻見麵，但這份跨越千裡的牽掛與思念，早已讓這個聖誕節變得格外溫暖而難忘。她知道，他們的愛情就像冬日裡的暖陽，終會驅散所有的寒冷，迎來春暖花開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