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漁舟收網歸航,漁網掠過水麵的聲響,與堤岸下農人踩動水車的吱呀聲重疊,織成一曲“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鑿井而飲,耕田而食。帝力於我何有哉!”的《擊壤歌》。
馬車碾過堤岸的青石板,縫隙裡長出的野菊被車輪碾碎,散發出清苦的香氣。
郗自信掀開簾角,看見堤外的稻田裡,幾個孩童正追逐著牛背鷺,竹笠在暮色中如浮動的荷葉。
這場景讓他想起前日在驛站讀到的《彭澤縣誌》,書中記載彭蠡澤“地沃而民勤,每至五月,稻花盈野”,此刻親眼所見,卻發現田壟間仍有未耕的荒土,恰似他袖中那卷未批的《農田改革策》。
“相王,前麵就是彭澤縣城了。”隨從的馬鞭指向煙靄中的城堞。
郗自信望見城頭飄揚的"宋"字旗,旗角磨損處露出內裡的素布,與他被貶攜帶的舊衣何其相似。
城門外的石橋邊聚著收工的農人,鋤頭柄上纏著的紅布條在風中翻飛,那是當地祈求農事順遂的習俗,卻讓他想起相府演武場的校旗,如今隻剩褪色的邊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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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過一處陂塘時,郗自信看見塘邊立著塊殘碑,碑身刻的“陶令遺風”四字已風化過半,唯有“令”字的豎鉤還清晰如鐵。
隨從說這是為紀念陶淵明所立,當年“不為五鬥米折腰”的縣令,如今成了彭澤百姓心中的農神。
他想起《陶淵明集》中“種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的詩句,對比眼前荒蕪的田壟,突然意識到:比起官場沉浮,或許歸田躬耕才是真正的大道。
暮色漸濃時,馬車行至縣城外的陶公祠。
祠堂的榆樹上掛著褪色的紙錢,香案前殘留的菊瓣被夜露打濕,散發出清冽的氣息。
郗自信命車夫停駐,獨自走進祠堂。
正中的陶潛塑像衣袂翩然,手中握著的不是印綬,而是一束稻穗,這細節讓他想起相府藏的《歸去來兮圖》,畫中陶淵明荷鋤而立的身影,與此刻自己的處境竟有幾分神似。
祠堂後院的花圃裡,幾株早開的黃花在暮色中若隱若現。
郗自信摘下一朵,花瓣的紋理煞是好看。
他忽然想起獻給文帝的那節甘蔗——當權力被丈量成甜澀的滋味,眼前這株在荒祠中自開自落的黃花,反而成了最真實的存在。
夜風穿堂而過,吹得梁上的祈福牌嘩嘩作響,牌上農人寫的“五穀豐登”四字,在夜色中如豆燈火光,明明滅滅。
離開祠堂時,月亮已升上東山。
郗自信看見幾個農人打著火把從田間歸來,火把的光映著他們肩頭的竹筐,裡麵裝著剛采的艾草。
這是五月端午的習俗,卻讓他想起相府庫房裡的艾草圖譜,那是他計劃推廣的藥材種植之一。
火把的光暈在地上拖出長長的影子,與他馬車的輪影交疊,恰似理想與現實在暮色中的最後一次重疊。
彭蠡澤的夜色漸深,遠處的湖麵傳來漁歌唱晚,調子蒼涼而悠遠,響窮彭蠡之濱。
郗自信回望縣城方向,陶公祠的飛簷在月光下如一隻展翅的孤鳥。
他知道,自己如同這暮色中的過客,縱然心懷農桑宏願,也隻能在貶途的車轍裡,將未竟的改革夢,種進彭澤這方曾孕育過陶淵明的土地。
而那些火把照亮的田壟,終將在歲月裡,生長出比權力更永恒的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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