濉河灘的血色漫過腳踝時,辛棄疾的斬馬刀已砍得卷刃。他抹去臉上的血汙,指腹觸到刀身的古篆,忽然想起昨夜軍帳裡那盞油燈——他在《破陣子》草稿上寫下“了卻君王天下事”時,燈花爆響如今天的廝殺。
“將軍,拓跋燾已逃遠!”
薛安都的吼聲穿透混亂,他的馬槊上還挑著半幅北魏中軍的幡旗,“北魏大軍隱約有列陣,似要阻我等追擊!將軍,我軍已大勝,窮寇莫追!”
辛棄疾望向滔滔河水,南岸的屍體已堆成小山,血水順著河道向東蜿蜒,在晨光中泛著詭異的暗紅。
他忽然俯身拾起一塊狼頭旗碎片,金線繡的狼眼被馬蹄踩得模糊,卻讓他想起《吳子?料敵》中“夫戰,智為始,勇為終”的句子。
“薛將軍!”他猛地揮刀指向北岸,“你看那些潰兵。。。”
順著刀鋒望去,北魏敗軍正像被打散的蟻群,有的騎兵為了逃命,竟將鎧甲扔在河灘上;更有甚者互相砍殺,隻為爭奪一艘渡船。
督戰隊的黑槊插在泥裡,槊尖還挑著幾個逃兵的首級,卻再無人敢上前執法。
“他們不是有序撤退,是真的潰了!”辛棄疾的聲音陡然拔高,白色鐵甲上的血珠震落。
“《孫子》雲‘歸師勿遏’,那是說全師而退者。如今他們丟盔棄甲,自相踐踏,正是天賜良機!”
薛安都望著北岸隱約的旌旗,又看看身邊隻剩不足八百的飛虎軍,喉結滾動著:“可我軍隻剩不足八百可戰之士,且疲乏已極。。。”
“疲乏?”
辛棄疾突然翻身躍上一匹無主戰馬,這是拓跋燾親衛的坐騎,鞍韉上還繡著鮮卑文“長生天庇佑”。
“你忘了芍陂屯田時,咱們每日負重跑十裡的極限所在?此刻他們北魏敗軍的腿肚子要比我們的軟多了!”
他揚刀指向那些散落的北魏輜重:“看見沒?糧草、甲胄、戰馬。。。他們把家底都扔了。今日不追,明日這些東西就會變成殺向我們的刀槍!”
話音未落,一名飛虎軍士兵拖著個北魏小校奔來。
那小校的皮靴還沾著北岸的泥,哭喊著:“陛下渡河後就殺了畏罪逃離的叔孫拔!說他五千兵馬都沒能攔住宋兵。。。北岸的兵都怕被追責,沒人敢真的列陣了!”
“果然!”辛棄疾大笑,笑聲震得河灘上的逃兵紛紛放下武器跪地投降。
“拓跋燾自己都慌了!傳我將令:分三路追擊——薛安都率三百騎沿河岸東側,奪他們的渡船;傳令蕭道成帶本部騎兵抄西側蘆葦蕩,士卒做好善後清繳工作,以防他們繞路回逃;餘下人隨我直撲北岸渡口,把拓跋燾的屁股捅開花!”
飛虎軍的呐喊瞬間撕裂晨霧。
薛安都的馬槊率先刺入逃兵隊列,他忽然明白辛棄疾為何執著於追殺——那些看似散亂的敗兵,一旦緩過神來,隻需一名悍將振臂一呼,便能重新凝聚成可怕的力量。
就像去年滑台之敗,宋兵也是先小敗,再被魏軍銜尾追殺,最終導致全軍覆沒。
“彆讓他們把這口氣喘勻了!”薛安都的吼聲裡帶著後怕,槊尖挑著的逃兵還在掙紮,“把他們的弓都折斷!”
辛棄疾率軍直衝北岸渡口時,正撞見拓跋燾的親衛在焚燒渡船。
火舌舔舐著船板,濃煙中傳來鮮卑語的咒罵,卻擋不住飛虎軍的箭雨。
一名親衛剛想跳河,就被一箭釘在船桅上。
“拓跋燾!”辛棄疾的斬馬刀劈開最後一道防線,任由水花濺在他臉上,“你不是說某是酸儒嗎?來嘗嘗這‘酸儒’的一刀!”
北岸的北魏君臣看得真切。
長孫觀死死拉住拓跋燾的馬韁,銀盔上的紅纓已被冷汗浸透:“陛下,宋兵勢猛,快撤吧!渡口守不住了!”
拓跋燾望著那些被飛虎軍砍倒的親衛,又看看河灘上散落的狼頭旗碎片,突然揚鞭抽向長孫觀:“都是你說他們是農夫!看看!看看那些宋兵。。。”
他的吼聲卡在喉嚨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