邕江的浪濤在子夜時分變得異常躁動，江水裹挾著上遊衝刷下來的紅土，在月光下泛著暗褐色的血光。岑仲昭的烏篷船如墨玉雕成的梭子，切開翻湧的浪濤。船頭懸掛的六角銅鈴突然無風自動，十二枚鈴舌同時撞擊出淒厲的顫音。
"來了。"
莫思聰的折扇"唰"地收攏，扇骨末端彈出三寸寒芒。他望著江心逐漸成形的漩渦，左手在船舷某處浮雕的螭吻紋上重重一按。船艙底板應聲翻轉，露出十二具青銅連弩，箭槽裡填裝的竟是通體幽藍的冰魄箭——這種用昆侖寒鐵打造的利器，能穿透三寸厚的犀甲。
花瑤赤足踏在船頭，月白裙裾被江風掀起時，露出腳踝處暗紅色的梅山圖騰。她的古琴並非置於案上，而是懸浮在離地三尺的虛空中，十三根琴弦泛著詭異的銀光。當第一滴雨珠砸在甲板上時，琴弦突然自主顫動起來，奏出《廣陵散》的殺伐之音。
"嘩啦！"
江麵炸開丈餘高的水柱，韋天驕踏著翻湧的浪頭現身。他今日未著錦袍，而是披著件用交趾鮫綃織就的玄色大氅，水珠順著衣料滑落竟不沾分毫。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中那支玉笛，笛身布滿蛛網般的血絲，在暗夜中如同活物般蠕動。
"少主的九宮長隨劍愈發精進了。"韋天驕笑著將玉笛橫在唇邊，吹出的卻是《雨霖鈴》的調子。江麵頓時升起濃霧，霧中影影綽綽浮現出數十艘小舟，每艘舟頭都站著個戴青銅儺麵的影月盟殺手。
岑仲昭的軟劍自腰間彈出時，劍身竟發出龍吟般的清嘯。這柄"承影"劍傳自戰國鑄劍師徐夫人，劍脊上天然形成的七星紋路此刻正泛著幽藍光芒。他足尖在船頭一點，整個人如離弦之箭射向韋天驕，劍鋒所指之處，霧氣竟被劍氣生生劈開通道。
"叮！"
玉笛與軟劍相撞的刹那，迸出的火星照亮了方圓三丈。岑仲昭瞳孔驟縮——韋天驕的玉笛竟是玄鐵打造，外層裹著薄如蟬翼的翡翠！更詭異的是，那些血絲正順著劍身攀附而上，如活物般試圖鑽入他虎口的勞宮穴。
花瑤的琴聲陡然轉急，七根琴弦應聲而斷。斷弦如銀蛇般竄入江中，竟將三艘影月盟小舟絞成碎片。莫思聰趁機發動連弩，冰魄箭帶著刺骨寒意穿透濃霧，中箭者瞬間凝結成冰雕，又被浪頭拍成齏粉。
"少主小心水下！"
法空大師的禪杖從艙底破水而出，杖頭鑲嵌的鎏金降魔杵正釘著條丈餘長的怪魚。這魚生著人麵，口中利齒間還咬著半截影月盟殺手的斷臂。老和尚灰色僧衣鼓蕩如帆，一葦渡江的輕功施展開來，竟在驚濤駭浪中如履平地。
血月刀的登場比預料中更詭譎。當腥紅刀芒劈開烏篷船桅杆時，眾人才發現這魔頭竟一直倒懸在船底！他的赤血刀是用苗疆隕鐵打造，刀身布滿蜂窩狀孔洞，揮舞時發出的嘯叫能震碎常人臟腑。
岑仲昭反手將軟劍插入甲板，劍身彎曲成不可思議的弧度後又猛然彈起。借著這股力道，他如鷂子翻身避開刀芒，承影劍順勢在血月刀左肋留下三寸傷口。詭異的是，流出的血水竟在半空凝成血珠，又被赤血刀儘數吸收。
"看棺！"
花瑤突然厲喝，古琴剩餘六弦齊斷。斷裂的琴弦在水麵織成八卦陣圖，將某個正要浮出水麵的龐然大物暫時禁錮。眾人這才看見江心漩渦深處，竟緩緩升起具青銅古棺！棺蓋上密布著鎮魂釘，每根釘帽都鑄成睚眥獸首，口中含著鴿卵大的夜明珠。
岑仲昭懷中的青銅羅盤突然劇烈震顫，指針不受控製地旋轉數圈後，堅定地指向正西——那是寒江祠所在的方向，也是羅盤刻度上標記著"九黎遺脈"的神秘方位。
韋天驕的玉笛突然發出刺耳尖嘯，所有影月盟殺手同時後撤。他踏著浪頭退到古棺旁，笛身血絲如蛛網般纏上棺蓋："岑氏小兒，可知這是何物？"隨著他的動作，棺蓋轟然開啟，森森白骨手持的長劍竟自主發出龍吟，劍氣直衝霄漢。
法空大師的降魔杵突然劇烈震顫，老和尚須發皆張："這是...蚩尤劍！"傳說中九黎族長的佩劍，竟然深藏在邕江之底！白骨的眼窩中突然燃起幽藍磷火，古劍感應到承影劍的氣息，竟從棺中自行飛出。
岑仲昭咬破舌尖噴出精血，承影劍上的七星紋路逐一點亮。兩柄上古神兵相撞的瞬間，江麵炸起十丈高的水牆，無數魚蝦被劍氣絞成血霧。烏篷船在浪濤中劇烈顛簸，莫思聰不得不啟動船底的磁石機關，將眾人牢牢吸附在甲板上。
當水幕落下時，眾人看到不可思議的一幕——蚩尤劍的劍鋒竟與承影劍完美契合，雙劍合璧的劍氣在江麵劃出百丈溝壑，直接劈開了影月盟的包圍圈。韋天驕的玉笛出現裂紋，他怨毒地瞪了白骨一眼，率眾遁入濃霧之中。
"這劍鞘...在寒江祠！"花瑤突然指向白骨腰間。岑仲昭這才注意到，青銅劍鞘上刻著的八角紋，與父親書房暗格中的密圖完全一致。他揮劍挑起劍鞘的刹那，白骨突然化作飛灰，隻餘那枚夜明珠滾落甲板，珠內赫然封著滴千年不凝的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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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瑤下意識摸向鬢邊銀簪，這枚簪子末端可拆卸，內藏交趾"屍蟲粉"——此物遇血則活，能在瞬間腐蝕一切證據。她曾在父親書房見過此物，此刻握在掌心，竟隱隱與那枚夜明珠產生微妙共鳴。
子時的更鼓從邕州城頭傳來時，烏篷船已經靠近斷魂灘。岑仲昭摩挲著劍鞘上的紋路，突然發現某個凹陷處與承影劍柄的鎏金雲紋完全吻合。當雙劍歸鞘的瞬間，江底傳來沉悶的轟鳴，仿佛某個沉睡千年的機關被重新喚醒。
"小心！"
法空大師的警告遲了半步。十二支淬毒的弩箭從灘塗礁石後射出，箭尾係著的銀鈴在夜風中叮當作響。這是交趾水鬼軍的"追魂箭"，中箭者會隨鈴聲抽搐而死。花瑤的斷弦突然從水中暴起，在眾人麵前織成銀網，箭矢撞上絲網竟迸出湛藍火花。
岑仲昭的承影劍突然自主出鞘，劍尖指向東南方某塊鷹嘴岩。在那裡，韋天驕留下的血書在月光下泛著妖異紅光："明日辰時，以劍換圖"。落款處蓋著的，赫然是影月盟主的血月印！
莫思聰的瞳孔微微收縮，他忽然想起血月刀揮舞時發出的蜂鳴聲，那特定頻率的振動竟與寒江祠的法鼓節奏不謀而合。若這刀聲出現在祭典當日，整個土司聯盟的陣型都將被徹底打亂。
烏篷船在礁石間靈巧穿梭，江水濺濕了花瑤的裙角。她從懷中取出一枚赤金香囊，暗自將三粒屍蟲粉倒入江中。蟲粉遇水化作熒光綠點，順著江流直奔上遊的寒江祠——那裡，未知的殺機正在暗夜中悄然凝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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