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法司官員的朝服在冷汗中浸透,如被鹽水醃過的麻布。
德佑帝的朱筆在《鹽法》上撕裂絹帛:"周龍及三法司通敵者,"他的指節叩在"淩遲"二字,"鹽引超額者,"望向晉商班列,"家產充公,戍邊三千裡!"
謝淵趁機呈上《鹽引監理製》:"請設風憲官監鹽運司,"他的聲音如鹽粒墜地,"印信需三方會驗,"頓了頓,"每引鹽,"冷聲道,"都要見天日。"
蕭楓在居庸關的烽火台上架起望鏡,三月三的月色中,瓦剌馬隊正披著大吳軍服靠近。"按謝大人說的,"他對副將道,"放過前百匹,截住後麵的千匹戰馬。"
鹽引在馬隊首領的懷中發燙,那是三法司新蓋的"驗"字印,此刻卻像烙鐵般灼著心口。
玄夜衛扮成晉商,將假鹽引遞給馬隊首領。對方驗看印信的刹那,蕭楓的令旗揮下,滾木礌石如暴雨傾落——戰馬受驚揚起的前蹄,踢翻了馱著的鹽袋,白花花的鹽粒在月光下如碎銀飛濺。
"這些鹽,"蕭楓望著潰散的敵寇,"本該醃他們的屍身。"
都察院禦史在亂軍中試圖放走馬隊首領,蕭楓的刀架在其頸間時,對方袖中掉出的鹽引,蓋著三法司當日的輪值印。"你就是"三虎"中的最後一虎,"蕭楓冷笑,"飛鷹的翅膀,"頓了頓,"該斷了。"
謝淵主持重造鹽引,新引的邊框刻著"國法如鹽"四字,水印用涿州純礦,驗墨石一觸便顯真形。"以後的鹽引,"他對鹽運司官吏道,"每道都要風憲官、戶部、邊軍三方會簽,"頓了頓,"缺一方印,"冷聲道,"就是廢紙。"
匠人們在引麵壓出細密的花紋,那是從周龍案賬冊中破譯的防偽密碼。
德佑帝下詔改組三法司,所有印信收歸內庫,輪值官需在玄夜衛監視下用印。"你們的手,"謝淵在新任官員的就職禮上道,"握的是國法的鹽勺,多放一粒私鹽,"指向鹽池,"就把你們醃在裡麵。"
周龍的叔父當年被罷黜的舊案,也在此時重審,罪證正是那些泛著紫暈的鹽引。
兩淮鹽商自發組成"驗引會",耆老們每月聚在鹽神廟,用祖傳的驗鹽法核對新引。"謝大人說,"白發蒼蒼的會長道,"鹽裡藏著江山,"他的指腹撫過新引的花紋,"咱們得護著。"
宣府鎮截獲的鹽商密信,用鹽水寫在桑皮紙上:"飛鷹折翼,鹽路另尋。"謝淵的驗墨石掃過,顯形出"河套鹽池"四字——那是瓦剌控製的產鹽地。
"他們想繞開兩淮,"他將密信燒在鹽堆裡,"用敵鹽換我朝的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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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夜衛在七省鹽池搜出飛鷹紋的鹽袋,每袋的重量都與超額鹽引吻合。謝淵望著被查封的涿州鹽礦,礦洞深處的軌道,竟與鎮刑司詔獄的密道規格相同。
"從鹽到馬,"他對林縛道,"從獄到礦,"頓了頓,"這張網,"冷聲道,"比咱們想的密。"
鹽民們在曬鹽場豎起"拒私鹽"的木牌,孩童們傳唱著新編的歌謠:"紫印鹽,是敵鹽,見了就報官;白印鹽,是好鹽,護著咱江山。"
他們的眼睛,比任何驗墨石都亮,能看穿鹽裡藏著的忠奸。
《大吳刑案宗》將鹽引案列為鹽法第一案,扉頁的鹽引拓本上,謝淵的批注力透紙背:"鹽者,國之命脈;引者,法之權衡。命脈被蝕,則國本動搖;權衡不正,則奸邪橫行。"
典中收錄的三法司印信對比圖,成為後世官員的必修課。
飛鷹紋的烙馬印被供奉在鹽神廟,旁邊刻著周龍的供詞。新任鹽運司官員入職時,必在此烙印前立誓,手按新鑄的鹽引,口誦《鹽法誡》:"引在法在,引失法失。"烙印的陰影投在地上,如同一把時刻懸著的刀。
謝淵編撰的《新鹽法》刊印成冊,"驗引三法"——觀墨色、查印信、核馬數,成為鹽政官員的基本功。書中插畫裡,紫暈的舊鹽引與雪白的新鹽引並置,如同一麵照見忠奸的鏡子。
蕭楓在居庸關設立"鹽馬司",邊軍以新鹽引換戰馬,每匹都需醫正驗齒齡、玄夜衛驗烙印。"謝大人的法子,"他撫摸著新換的戰馬,"讓鹽真正成了護邊的盾。"
戍卒們的腰牌上多了驗引工具,鹽引上的三方印信在烽火台的火光下清晰可辨。"隻要印正,"老兵對新兵道,"鹽就正;鹽正,邊關就穩。"他們再也不用擔心,鹽引背後藏著敵寇的刀。
鹽商與邊軍組成聯防隊,每月在長城隘口交接鹽引。"咱們運鹽,"晉商首領道,"你們護關,"他的鹽袋上繡著新引的花紋,"都是為了大吳。"
參與過超額鹽引的晉商,被勒令出資修繕長城。"用賺來的黑心錢,"謝淵望著他們搬運城磚,"補邊關的缺口,"頓了頓,"也補自己的良心。"他們的鹽號門前,都掛著"改過自新"的木牌,與新鹽引的花紋一致。
新晉商的鹽行裡,《新鹽法》被刻在紫檀木上,旁邊擺著驗墨石和印信拓片。"誠信比鹽還金貴,"年輕的掌櫃道,"謝大人說了,"他擦拭著新鹽引,"丟了誠信,就丟了鹽引。"他們的賬本,比鹽粒還清白。
晉商總會的新商訓裡,多了"戒私鹽、守國法"的條款。老掌櫃們在鹽神廟立誓,將新鹽引的花紋刻在祖祠的石碑上,提醒子孫:"鹽路通江山,心術通鬼神。"
兩淮鹽池被徹底清淤,工人們在池底挖出大量飛鷹紋鹽袋。"這些藏了多年的私鹽,"謝淵望著被銷毀的鹽袋,"就像流膿的瘡,該擠乾淨了。"清淤後的鹽池,鹵水映出的天空格外藍。
新鹽池的岸邊立起"鹽法碑",碑上刻著《新鹽法》全文,碑座嵌著三法司的新印拓片。"這碑,"鹽運司使道,"比鹽還重,"他的手按在碑上,"壓著奸邪,護著清白。"鹵水在碑前蕩漾,如同一麵照見人心的鏡子。
鹽工們組成"察鹽會",發現私鹽就敲鑼示警。"咱們熬的是鹽,"老鹽工道,"守的是法,"他的鹽鏟上刻著新引的花紋,"可不能讓黑心人壞了。"
片尾
德佑十七年清明,謝淵再至兩淮鹽運司,新鹽引在日光下泛著雪白,三方印信的花紋在驗墨石下清晰可辨。"大人看,"林縛指著批紅,"再無紫暈了。"
謝淵點頭,望著鹽倉外忙碌的商隊,他們的鹽袋上,新引的花紋在風中獵獵作響。
鹽神廟的香火比往年旺盛,香客們供奉的鹽引模型,都是雪白的新引。"這鹽,"香客道,"乾淨了,"他的目光望向神龕,那裡擺著謝淵編撰的《新鹽法》,"心也就安了。"誠信,成了比鹽還重要的供奉。
春風拂過鹽池,帶著鹵水的鹹香,飄向萬裡邊關。後世的史書裡,鹽引案被反複提及,人們總會想起謝淵在金殿上說的話:"鹽者,百味之祖;法者,萬邦之基。鹽正,則味醇;法正,則國興。"
正如那雪白的新鹽引,永遠映照著江山的清明。
卷尾
太史公曰:觀鹽引之變,知國之利柄不可假人。三法司與晉商勾連,以鹽引通敵,用國法作盾,直欲蝕國之命脈。然謝公察賬冊於微末,截敵馬於邊關,終使鹽法維新,奸邪伏法。後之治鹽者,當以鹽為鏡,照官心之貪廉;以法為綱,束商蠹之奸謀,方保鹽利歸公,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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