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楓的鐵騎在狼山商棧外伏了三夜,第三夜子時,鹽引轉運隊終於出現。地窖石門被踹開的瞬間,三百箱鹽引在火把下泛著靛青光——這是漠北特有的靛藍染料,遇識墨石顯紅色。每道鹽引的鈐印“代王親軍司”龍紋缺左角,磨損處沾著漠北沙礫,經化驗與瓦剌駐營地沙礫成分完全一致。
“識墨石!”蕭楓一聲令下,親兵將石麵貼在鈐印上,朱砂層下顯形出飛鷹紋缺角,與趙顯令牌暗記嚴絲合縫。商棧賬冊“領引者”欄裡,王林餘黨張遷的花押起筆頓點——與鹽引鈐印的起筆角度完全相同,識墨石輕抹,顯露出“蕭瀚”二字被掩蓋的痕跡。
截獲的密信火漆印為瓦剌文“可汗已備戰馬”,與玄夜衛從瓦剌商隊搜出的密語手冊比對,用詞、格式分毫不差。信中“散布屠舊部流言誘嘩變”的計劃,與王林案中“鹽引亂邊”的手法如出一轍。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三法司的燭火下,謝淵用銀針挑起狼山鹽引鈐印的朱砂層,飛鷹紋缺角與周顯、趙顯的暗記形成閉環。“這不是代王,”他對林縛道,“《代王印信譜》明確記載,舊印龍紋缺右角,刻‘興’字暗記,此印缺左角,無暗記。”
玄夜衛最新密報送到:“偽代王口吃,左手有六指——與代王舊部、前狼山賬房蕭瀚特征完全一致。”蕭瀚是周顯堂兄,王林案中“因病”脫罪,玄夜衛檔案記其“善仿印,曾刻偽代王印模”。
謝淵展開蕭瀚的供詞抄本,硫黃墨字跡歪扭:“瓦剌可汗許我‘代王’名號,用舊印發鹽引亂九邊,事成割大同衛為封地。”識墨石劃過供詞,顯露出被掩蓋的“蕭瀚許助糧道”字樣——宗室與偽代王的勾結終露全貌。
大同衛的長城垛口積著殘雪,朔風卷著沙礫打在城磚上,發出“嗚嗚”的嘯聲。謝淵扶著垛口的青磚,指腹撫過被風沙磨平的城磚紋路,目光望向漠北天際——那裡浮著幾縷淡灰色的炊煙,在鉛灰色的天空下像極了蕭瀚偽造的鹽引鈐印,虛浮得一戳就破。
他右手握著德佑帝賜的羊脂玉牌,玉質溫潤卻透著寒意,正麵“清白”二字是皇帝親筆,筆鋒如刀削斧鑿,每一劃都帶著“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決絕;背麵的獬豸紋與三法司新鑄印信的紋樣嚴絲合縫,用識墨石輕輕一劃,玉牌隱紋裡立刻顯露出“國法如天”四個陰刻小字,墨跡是用涿州鹵砂調的,遇風沙不褪。
“大人,蕭將軍的鐵騎已在狼山待命。”林縛的聲音被風吹得發顫,他捧著玄夜衛的密報,上麵標注著偽代王的三處據點。謝淵回頭時,鬢角已沾了層白霜,他將玉牌按在掌心,寒意透過皮肉直抵心口:“收網。”話音未落,長城下的號角聲刺破風幕。蕭楓的鐵騎如三道鐵流,卷著殘雪撲向目標——
第一路鐵騎直搗漠南鹽引中轉站,那是座偽裝成驛站的土堡。鐵騎踹開堡門時,二十名守衛還在清點鹽引,三百箱鹽引在火把下泛著靛青光。“識墨石驗印!”隊長一聲令下,親兵將石麵貼在“代王親軍司”鈐印上,朱砂層下顯露出飛鷹紋缺角,更驚人的是,龍紋缺角處經識墨石浸潤,顯露出幾道歪斜的刀痕——這是私刻印章時,刻刀不穩留下的破綻,與蕭瀚書房搜出的刻刀痕跡完全吻合。最終截獲的“擴軍鹽引”兩千道,每道都帶著這獨一無二的刀痕。
第二路鐵騎突襲瓦剌糧草營時,正趕上營卒分發青稞。火把照亮帳幕的瞬間,三百車青稞在火中劈啪作響,濃煙裡飄出散落的賬冊。親兵從主帳搜出一卷盟書,羊皮紙用硫黃墨書寫,落款是“代王”與“瓦剌可汗”。蕭楓取來硫黃水,潑在盟書上,墨跡立刻暈開,顯露出被掩蓋的“蕭瀚”二字,筆畫間的口吃停頓痕跡——與蕭瀚供詞上的字跡如出一轍。
第三路鐵騎封鎖狼山鹽路時,商隊正排隊驗引。緹騎手持識墨石,逐張核驗:凡鈐印帶飛鷹紋、龍紋缺角的舊引,當場扣押。三日下來,截獲私引五百道,其中三十道的墨跡裡摻著漠北赤鐵礦,經比對,與蕭瀚仿刻印模的墨料成分完全一致。
捷報傳到長城垛口時,謝淵正對著日光查驗一張截獲的鹽引。他取來《代王印信譜》,指尖點在“泰昌年製”暗記上——舊印龍紋缺角處刻著極小的字,需識墨石浸潤才能顯形。而眼前這張鹽引,龍紋缺角處光溜溜的,全無暗記。
“原來如此。”謝淵低聲自語,眼中閃過釋然。王林當年隻仿了印的形,沒參透這最關鍵的防偽;蕭瀚學了王林的仿印手法,卻連這層暗記都不知道。他將鹽引與印信譜並置,風卷著紙頁發出“嘩嘩”的響,這不起眼的缺漏,恰成了定案的鐵證——仿得再像,終究成不了真,就像那些藏在暗處的陰謀,總有被日光戳穿的一天。
朔風掠過垛口,吹得謝淵的袍袖獵獵作響。他望著漠北方向的炊煙漸漸消散,將玉牌舉過頭頂,陽光透過玉牌,“國法如天”的影子投在城磚上,像一張無形的網,終於收住了所有的魑魅魍魎。
大同馬市的鐵犀神像旁,新立的青石碑在陽光下泛著冷光。碑陽刻“代王案清算名錄”:上半部分是保奏官員的名字,陳文領銜,十八位曾對峙的官員聯名;下半部分是邊軍與鹽民的指印,密密麻麻疊成“公心”二字。
碑陰是謝淵親筆題詞:“臣心如水,唯法是鑒。”識墨石劃過,顯露出赤鐵礦粉混合邊軍血書鹵砂的痕跡——與王林案、代王案的證物同源。老鹽工趙五摸著碑字:“這字裡藏著鹽清馬壯的根。”
德佑帝的聖旨用鎏金卷軸頒下,朱筆定音:“偽代王蕭瀚通敵亂邊,淩遲處死;蕭瀚等宗室通敵者,削爵下獄;瓦剌斷鹽路、絕互市;代王舊部涉案者依律清算,脅從者繳印歸田,永禁鹽馬事務。”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聖旨特彆表彰:“謝淵持法不阿,賜金匾‘護法忠勤’;蕭楓晉爵;陳文輯《風憲要略》傳後世,加太子太保銜。”最後一句擲地有聲:“國法如長城,雖經風雨而不倒;公心如日月,縱有陰霾終昭明。”
片尾
謝淵返回京城時,大同石碑已覆薄雪,“臣心如水”四字在陽光下閃微光。他將玉牌、《風憲要略》存入密檔閣,與王林案殘頁、代王案鹽引並置——這些從黑暗中搜出的碎片,終成國法的注腳。
案頭新刊《九邊鹽馬則例》第一條寫:“鹽引鈐印必用新製獬豸紋,舊印作廢;驗引者持磁石、識墨石雙證,缺一不可。”謝淵望著窗外的雪,想起陳文送行時的話:“護法者未必留名,但國法會記得每一顆公心。”
風穿衙署,吹動卷宗,王林案殘頁與代王案鹽引在風中輕觸,最終都歸於“國法”二字的餘溫裡——這溫度,暖透歲月,照亮前路。
卷尾
《大吳史?刑法誌》載:“代王案起於德佑十六年,終於二十年,曆王林偽幣、趙顯兵變、蕭瀚冒名三波禍亂,謝淵以識墨石辨偽,陳文以公心護法,終清奸黨,正鹽路。”
史末評曰:“國法之立,不在酷烈而在公心;護法之難,不在破局而在守常。謝淵單車赴邊,以玉牌昭法,以識墨驗真,終讓‘代王殘影’散於陽光——此非一人之功,乃國法與民心共鳴之效也。”
喜歡玄楨記請大家收藏:()玄楨記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