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互市順利進行時,沈煉查到李三背後還有更大的魚——前鎮刑司指揮使王顯的兒子王魁。王顯當年因貪腐案被謝淵彈劾下獄,病死獄中,王魁一直懷恨在心,從流放地逃回後,便勾結李穆餘黨與北元奸細,妄圖借和談之機製造混亂,顛覆謝淵主導的邊軍新政。
玄夜衛緹騎順著李三的供詞追查,發現王魁躲在大同衛城郊的一座破廟裡,化名“王秀才”,平日裡以教私塾為掩護,實則與北元使者阿古拉的隨從暗通款曲。緹騎在廟後牆根下挖出一個陶罐,裡麵藏著數十封密信,其中一封寫著“中秋夜趁互市人多,放火燒糧車,嫁禍北元,逼朝廷撕毀和議”,落款正是王魁的筆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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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令人心驚的是,密信中還提到“大同知府趙全已允相助,屆時開放西城門,放死士入城”。沈煉立刻將消息報給謝淵,謝淵望著密信上“趙全”二字,眉頭緊鎖——趙全是英國公張懋的門生,去年因“治理蝗災有功”被提拔為大同知府,沒想到竟暗中勾結叛黨。
“趙全在大同根基不淺,直接抓人恐打草驚蛇。”謝淵在風憲司分署踱步,燭火在他臉上投下陰影,“你先派人盯緊趙全的動向,尤其是他與王魁的往來,務必拿到確鑿證據。中秋將至,互市是重中之重,絕不能讓他們得逞。”
沈煉領命而去,緹騎們換上便衣,日夜蹲守在知府衙門與破廟之間。三日後,他們拍到趙全深夜微服出巡,在破廟外與王魁密談,兩人交頭接耳的身影被月光映在牆上,緹騎用炭筆勾勒下來,成為鐵證。更關鍵的是,緹騎截獲了趙全寫給王魁的紙條:“中秋夜三更,西城門守將是我親信,可放行,糧車易燃物已備好。”
中秋前夜,謝淵與周毅在大同衛總兵府密議。周毅握著腰刀,指節泛白:“大人,要不要提前收網?趙全這廝竟敢通敵,留著是禍害!”謝淵搖頭,指尖點在地圖上的西城門:“不可,他們的目標是燒糧車嫁禍北元,若提前動手,抓不到現行,趙全必會狡辯,還會打草驚蛇。咱們按兵不動,等他們動手時一網打儘,讓朝野看看是誰在破壞和平。”
中秋夜,大同衛的互市仍在進行,燈火通明的市場裡,北元牧民與大吳商販討價還價,一派熱鬨景象。西城門附近,王魁帶著十餘名死士,趁著夜色摸到糧車停放處,手中拿著浸了煤油的火把。趙全的親信守將假裝巡視,悄悄挪開了城門的插銷。
就在死士點燃火把的瞬間,四周突然響起號角聲,玄夜衛緹騎與邊軍從暗處殺出,箭鏃在月光下泛著冷光。“拿下!”沈煉一聲令下,緹騎們如猛虎下山,將王魁等人團團圍住。王魁還想反抗,被緹騎一記悶棍打翻在地,火把滾落在地,被早有準備的士兵用沙土撲滅。
趙全在知府衙門聽到動靜,正想從後門逃跑,卻被謝淵堵個正著。“趙知府,中秋夜不去賞月,跑什麼?”謝淵手中拿著他與王魁的密信,燭光在信紙上晃動,“勾結叛黨、私放死士、意圖燒毀軍糧,這些罪名,你認不認?”
趙全臉色慘白如紙,雙腿一軟跪倒在地,語無倫次地辯解:“是王魁逼我的!他說若不從,就揭發我當年貪墨賑災款的事……謝大人饒命,我是英國公的門生,您看在英國公的麵子上……”
“英國公的麵子?”謝淵冷笑一聲,“國法麵前,沒有私麵。你貪墨賑災款時,怎麼不想想災民的死活?勾結叛黨時,怎麼不想想邊軍的安危?”他對緹騎道:“把趙全押入大牢,連同王魁、死士一並審訊,查清楚還有沒有漏網之魚。”
審訊持續了三日,王魁起初還想狡辯,直到緹騎呈上他與北元使者的密信、趙全的供詞、以及從破廟搜出的“顛覆邊軍新政計劃書”,他才頹然認罪。供詞中提到,英國公張懋雖未直接參與,但王魁曾通過張懋的門生傳遞消息,張懋對此“知情卻未阻止”,甚至默許門生“暗中相助”。
沈煉將供詞呈給謝淵時,見他正對著《大同衛吏治考》出神,案上的油燈已燃到燈芯。“大人,要不要將張懋牽連進來?”沈煉低聲問。謝淵沉默片刻,搖頭道:“供詞中隻有‘知情未阻’,無實據證明他參與,若強行牽連,恐引發勳貴反彈,不利於朝局穩定。趙全與王魁罪證確鑿,按律處置即可,張懋那邊,陛下自有考量。”
三日後,大同衛的布告欄貼出判決結果:“王魁勾結北元、意圖謀反,斬立決;趙全通敵納賄、私放死士,革職抄家,流放三千裡;涉案死士及同黨二十餘人,皆按律處斬。”百姓圍在布告欄前議論,見叛黨落網,無不拍手稱快,對風憲司與玄夜衛的信任又深了幾分。
王魁黨羽落網後,北元使者阿古拉徹底沒了底氣。他見大吳邊軍防備森嚴,吏治清明,再無空子可鑽,隻能老老實實接受和談條件。謝淵趁熱打鐵,與周毅共同擬定《和議十款》,派人快馬送往京師請蕭桓禦批。
《和議十款》中,除了之前議定的“互市通商、拒割地、立疆界碑”,還新增了“北元需遣質子入京師”“嚴禁北元部落越界放牧”“互市中若有糾紛,由大吳風憲司與北元使者共同裁決”等條款,字字句句都透著“平等互利,防患未然”的原則。
蕭桓在禦書房批閱《和議十款》,見謝淵在“質子款”後批注:“質子非羞辱,乃立信之舉,可派太學博士教其詩書禮儀,使其知大吳文明”,不由得點頭稱讚。他在款末朱批“準”,並命“禮部侍郎攜璽書赴大同衛,與北元使者正式會盟”。
會盟之日選在冬至,大同衛的長城下搭起盟台,台上擺著牛羊祭品,《大吳律》與北元盟書並列。蕭桓的璽書由禮部侍郎宣讀,聲音在寒風中傳遍四方:“大吳與北元,以長城為界,永結和好,互市通商,若有背盟者,天下共擊之!”阿古拉代表北元可汗宣讀盟書,承諾“永不南侵,歲歲納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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盟誓完畢,周毅與阿古拉共同為疆界碑培土,玄夜衛緹騎將刻有雙方盟誓的銅牌嵌入碑中,以示永久生效。謝淵站在盟台下,望著碑上“大吳北境,至此為止”的字跡,心中一片安寧——這場和議,沒有割地賠款的屈辱,隻有平等互利的尊重,這才是真正的長治久安之道。
開春後,大同衛與宣府的互市愈發興旺。北元的戰馬、皮毛源源不斷運來,換取大吳的糧食、布匹、茶葉和農具;大吳的商販也帶著貨物深入北元部落,互通有無。風憲司派去的監市官每日巡查,記錄交易明細,確保“無強買強賣,無走私鐵器”,互市秩序井然。
疆界碑附近,玄夜衛緹騎與北元巡邏兵相遇時,不再劍拔弩張,有時還會隔著緩衝帶喊話,互通天氣情況。邊軍將士操練之餘,會幫著牧民修補柵欄,牧民也會送給邊軍新鮮的牛羊肉,昔日的仇敵,漸漸成了守望相助的鄰居。
消息傳到京師,蕭桓在朝會上嘉獎謝淵與周毅:“和議既成,邊境安寧,互市興旺,這都是你們的功勞。”謝淵躬身道:“此非臣之功,乃陛下‘不貪土地、不恃武力’之仁,及邊軍將士‘守疆衛土’之力,百姓‘渴望太平’之心共同促成。”
張懋站在班中,看著謝淵被嘉獎,雖心中不甘,卻也無話可說——王魁案中他雖“知情未阻”,但謝淵並未深究,算是留了餘地;如今邊境太平,互市歲入增五萬兩,朝野上下稱頌,他若再反對,便是與民心為敵。
禦花園的臘梅開得正盛,蕭桓與謝淵並肩散步,寒風中帶著花香。“你看,”蕭桓指著遠處操練的禁軍,“當年鎮刑司亂政,李穆誤國,誰能想到今日九邊太平,北元求和?”謝淵望著宮牆外的炊煙,輕聲道:“民心向太平,國法護清明,天下自然安定。”
春風漸起,吹綠了長城內外,疆界碑在陽光下矗立,像一座無聲的豐碑,見證著大吳與北元的和平盟約,也見證著德佑中興的堅實腳步。互市的駝鈴聲、邊軍的操練聲、百姓的歡笑聲,在北方的天空下交織,譜成一曲“江山穩固,民和年豐”的樂章。
片尾
《大吳會典?外藩誌》載:“德佑三十五年和議後,‘大同、宣府互市歲交易額達二十萬兩,北元納貢戰馬年均百五十匹,皮毛三千張’。疆界碑‘由風憲司與玄夜衛共同管護,每三年修繕一次,刻記越界事件,百年無大的邊境衝突’。北元質子在京師太學就讀,‘歸部後多讚大吳文明,力主和好’。
《大吳史?外交誌》評:‘德佑和議之妙,在“和而不軟,立而不僵”。拒割地則疆土固,開互市則民心通,立碑劃界則權責明。非有謝淵之謀、周毅之勇、蕭桓之明,難成此局。’”
卷尾
《大吳史?德佑本紀》論曰:“德佑一朝之對外,非僅恃武力,更恃製度與民心。北元求和,看似因兵敗糧絕,實則因大吳‘吏治清則邊防固,邊防固則外患息’。初,朝議紛紜,主戰主和各執一端,帝能納謝淵‘和可許,割地不可許’之諫,顯其審時度勢之明;謝淵能查內奸、固邊防、定互市之規,顯其經世濟民之智。
立疆界碑則疆域明,開互市則有無通,斬叛黨則內患除,三者相濟,方得‘邊境無烽火,百姓無流離’之局。史稱‘德佑中興,內修吏治,外安四夷,其外交之策,至今為後世法’,誠哉斯言!蓋治國之道,剛柔並濟,文武相輔,方為長久之計,此德佑朝留給後世之寶貴遺產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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