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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7章 一路攔截皆墨吏,三更輾轉到忠良(1 / 1)

邊軍血書

卷首

《大吳史?周毅傳》載:“大同衛被圍,糧儘矢絕,守將周毅遣死士送密信,以血書‘士兵凍斃日增’,蠟丸藏於箭杆,經宣府、居庸關輾轉至京師。鎮刑司與戶部勾結,沿途設卡攔截,死士三人殉命,終由玄夜衛緹騎遞至風憲司。史稱‘此信雖血書,然廟堂多諱言,為德佑朝邊軍苦難之實證’。”

箭杆藏丸雪路長,血書字字訴饑腸。

凍屍未掩邊城骨,密信先驚朝堂慌。

一路攔截皆墨吏,三更輾轉到忠良。

不是蒼天垂憐眼,誰傳疾苦入宮牆?

十月十五,大同衛的風雪已連下七日。鉛灰色的雲層低低壓在城頭,卷著雪粒的狂風像無數把小刀,刮在人臉上生疼。西城垣的積雪沒到膝蓋,每走一步都要拔出深陷的靴子,發出“咯吱”的聲響。守城的士兵們裹著打了七八層補丁的棉甲,棉絮從破洞處鑽出來,被風雪凍成硬碴,貼在凍得發紫的臉頰上。他們蜷縮在城垛後,牙齒不受控製地打顫,手中的長矛裹著層薄冰,沉得幾乎握不住,矛尖的寒芒在風雪中忽明忽暗。

守將周毅站在城頭最高處,猩紅的披風被狂風撕扯得獵獵作響,邊緣早已凍硬,掃過城磚時發出沙沙聲。他靴底踩著的城磚凍得像塊冰,寒氣順著靴底往上竄,凍得骨頭縫都疼。腳邊堆著三具凍僵的士兵屍體,他們蜷縮著身子,臉上還凝著死前的痛苦神情,眉毛和胡須上掛著白霜,嘴唇凍成了青紫色,仿佛還在無聲地呐喊。

“將軍,”親兵小李捧著塊凍硬的麥餅走過來,他的手指凍得紅腫開裂,捧著麥餅的手止不住發顫,“今日又凍斃五人,三個是守夜時沒的,兩個是今早巡邏時倒在雪地裡的。箭簇隻剩三千支,都是帶鏽的,糧倉……糧倉真見底了,隻剩半袋發黴的雜糧。”他的聲音哽咽著,每說一個字都像要被寒風卷走。

周毅接過麥餅,入手冰硬如鐵,他用力咬下去,牙齒硌得生疼,餅渣混著沙土在嘴裡摩擦,難以下咽。他望著遠處京師的方向,灰蒙蒙的天際線被風雪模糊,根本望不見儘頭。眼中布滿血絲,那是連日不眠不休熬出來的紅,像要滴出血來。三日前派去求援的塘報用了八百裡加急,本該兩日就到,如今卻石沉大海——必是被鎮刑司或戶部的人攔截了,那些朝堂蛀蟲,怕是巴不得大同衛城破,好掩蓋他們克扣糧餉的罪證。

周毅將沒吃完的麥餅塞進小李手裡,聲音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你吃,守城還要力氣。”他扶著冰冷的垛口,指腹摸到城磚上的箭孔,那是北元昨日攻城時留下的。城下的北元營帳連綿如黑潮,數不清的狼旗在風雪中搖曳,隱約能聽見他們的呼喝聲,像野獸在暗處磨牙。

“不能再等了。”周毅低聲自語,拳頭在袖中攥緊,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傳我令,找最勇的斥候,備三支穿甲箭。”他望著雪地裡士兵凍裂的雙手,望著屍體上凝凍的冰霜,望著城中百姓絕望的眼神,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哪怕用險招,也要把真實的慘狀送進京師,讓蕭桓看看,他的士兵是怎樣在風雪中掙紮,而那些朝堂上的“棟梁”,又是怎樣用空賬和謊言,將他們推向絕境。

周毅回到殘破的城樓,案上擺著半截蠟燭、一張麻紙和一支鋒利的骨簪。他撕開凍裂的手指,鮮血滴在麻紙上,暈開暗紅的痕跡。“士兵日食半餅,棉甲十有九破,凍斃者日增五人,西城垣塌三丈,北元日攻城三次,援兵再不到,城破在即。”每寫一字,指血便滴落一次,字跡歪扭卻帶著決絕,末尾用骨簪刻下自己的私印“毅”字。

他將麻紙裹成細卷,塞進融化的蠟液中,待蠟凝固成丸,用小刀剖開一支舊箭的箭杆,將蠟丸藏入中空的杆內,再用膠粘合裂縫,箭杆上的木紋正好掩蓋痕跡。“這封血書,比金銀還重。”周毅將箭遞給死士趙五,“從宣府驛道走,避開鎮刑司的卡哨,務必送到風憲司謝大人手中。”

趙五是大同衛的老卒,臉上刻著風霜的溝壑,他將箭杆藏在棉襖夾層,外麵罩上北元士兵的破舊皮袍,混入逃難的流民中。出大同衛城門時,北元的巡邏兵用刀挑開他的包袱,見隻有半塊麥餅,罵罵咧咧地放行。風雪中,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趕路,棉鞋很快濕透,凍得雙腳麻木,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行至宣府衛地界,鎮刑司的卡哨正在盤查過往行人,校尉們拿著畫像,正是周毅派出的送信兵模樣。趙五縮在流民堆裡,見兩名同伴因攜帶文書被當場斬殺,屍體扔進雪溝,他死死按住懷中的箭杆,心臟狂跳如擂鼓。

宣府衛驛站外,鎮刑司番役劉七正翻檢過往驛卒的行囊,他腰間的佩刀沾著雪水,眼神銳利如鷹。這是李嵩的密令:“嚴查大同衛方向來的文書,見‘周毅’‘凍斃’字樣即刻扣下。”一名驛卒背著箭囊經過,劉七突然按住他的肩膀:“箭杆為何比尋常重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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驛卒臉色發白,剛要辯解,劉七已抽出一支箭,掂量著皺眉:“這箭不對勁。”他正要用刀劈開,遠處傳來馬蹄聲,玄夜衛緹騎巡查經過,劉七怕生事端,隻得放行。驛卒趁機策馬狂奔,背後的冷汗在寒風中凍成薄冰——他正是趙五喬裝的,箭杆裡的蠟丸已被顛簸得微微鬆動。

趙五在居庸關驛站換馬時,被鎮刑司的暗探認出。三名暗探拔刀圍上來,刀刃在雪光中閃著寒芒:“把密信交出來!”趙五翻身躍上戰馬,抽出藏在靴筒的短刀:“想拿信,先踏過我的屍體!”他策馬衝關,暗探的箭射中他的後背,鮮血染紅了雪地。

離京師隻剩十裡時,趙五從馬上跌落,他咬著牙爬向路邊的玄夜衛哨所,將箭杆塞進哨所士兵手中:“送……風憲司……謝大人……”說完便氣絕身亡,手指仍緊緊攥著箭杆,指甲嵌進木頭裡。

謝淵在風憲司值房接到箭杆時,指尖觸到箭杆的異常重量。他用小刀小心剖開,一枚鴿蛋大的蠟丸滾落在案上,蠟質中混著暗紅的血絲。融化蠟丸後,血書的麻紙展開,字跡因血漬和顛簸有些模糊,卻字字泣血:“十月十五,凍斃士兵增至十五人,甲胄開裂者過半,無糧可炊,北元日拋勸降書,士兵漸生絕望……”

謝淵捏著麻紙的手指微微顫抖,紙上的血腥味仿佛還未散儘。他立刻帶著血書趕往五軍都督府,嶽峰正在校場操練士兵,見血書瞬間紅了眼眶:“周毅從未說過這般絕望的話,他們是真的撐不住了!”

十月十八辰時,謝淵與嶽峰捧著血書疾步穿過紫宸殿外的白玉橋。謝淵懷中的血書用油布層層裹著,邊角仍滲出暗紅的血跡,在雪地裡留下細碎的血點;嶽峰身披的鎧甲沾著霜花,甲片碰撞聲在寂靜的宮道上格外刺耳。剛到殿門石階下,一襲錦袍的李嵩已帶著戶部郎官候在那裡,見他們過來,嘴角立刻勾起一抹冷笑。

“謝大人、嶽都督這是急著去哪?”李嵩往前一步,故意擋住去路,目光斜瞟著謝淵懷中的油布包,語氣陰陽怪氣,“莫不是又拿了什麼‘邊軍急報’來哄騙陛下?”他瞥見油布縫隙露出的麻紙,突然嗤笑出聲:“邊將慣用苦肉計,周毅不過是糧餉不夠想訛朝廷的銀子,這血書怕是用雞血染的,偽造得再像也瞞不過行家!”

話音剛落,英國公張懋帶著十餘名勳貴從側廊走來,朱漆朝靴踏在積雪上發出沉悶的聲響。“李大人說得是,”張懋撚著胡須,眼神掃過血書時帶著不屑,“方才玄夜衛剛遞上密報,說‘大同衛西城垣雖破,周毅仍在組織抵抗’,既然尚能守城,何必拿這血書危言聳聽?依老夫看,定是有人想借邊事攪亂朝局。”身後的勳貴們紛紛附和,“血書必是偽造”“不可輕信邊將”的聲音此起彼伏,像一張無形的網將兩人罩住。

“偽造?”嶽峰氣得甲胄震顫,他猛地將血書拍在旁邊的石案上,油布散開,麻紙上暗紅的血跡在白雪映襯下觸目驚心。他指腹重重按在“十月十五凍斃十五人”的字跡上,指節因用力而發白:“李大人睜大眼睛看看!這是士兵的血!城磚上凍僵的屍體能偽造嗎?糧倉裡發黴的雜糧能偽造嗎?周毅在血書裡寫‘士兵嚼雪充饑’,你們在京師錦衣玉食,怎知邊軍的苦!”

李嵩被問得啞口無言,卻仍梗著脖子:“口說無憑!誰知道這血是不是故意劃傷手指染的?”雙方在殿外爭執不休,謝淵趁機對身後的緹騎使了個眼色。緹騎會意,捧著血書副本悄悄退向禦書房,剛轉過回廊,就被鎮刑司校尉攔住。“鎮刑司奉命查抄可疑文書!”校尉們不由分說上前搶奪,撕扯間,副本被撕成碎片,飄落的紙屑沾著暗紅的血跡,在雪地裡格外刺眼。

“攔住他們!”謝淵見狀怒吼,嶽峰立刻拔劍出鞘,劍刃擋住校尉的刀,“誰敢毀邊軍血書,以通敵論處!”混亂中,謝淵捧著原血書衝過阻攔,靴底在結冰的石階上打滑,險些摔倒,他卻顧不上扶冠,瘋了般闖進紫宸殿。

“陛下!”謝淵跪在金磚上,額頭重重磕下去,發出沉悶的響聲,血書被他高舉過頂,麻紙上的血漬已發黑凝固,卻仍帶著刺骨的寒意,“這是大同衛守將周毅的血書!派去送報的三名死士全殉命了,兩人死在驛路,一人被鎮刑司校尉追殺,臨死前將血書藏在箭杆裡才送到京師!”他的聲音因急切而嘶啞,額頭磕出的血珠順著臉頰滑落,滴在血書上,與暗紅的血跡融為一體,“若再不下令援兵,大同衛今日必破!”

蕭桓正對著鎮刑司的“大同衛軍情平穩”奏報蹙眉,見謝淵闖殿,又瞥見那觸目驚心的血書,連忙接過展開。麻紙粗糙的紋理間,周毅的字跡潦草而決絕,“士兵凍斃者日增,弓弦凍斷,糧儘矢絕”“北元日夜攻城,士兵漸生絕望”幾字力透紙背,仿佛能看見書寫時的血淚。蕭桓的指尖劃過“絕望”二字,指腹突然一顫——這兩個字像針,刺得他心口發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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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莫信!”李嵩緊隨其後闖入,跪在謝淵身側,高舉著鎮刑司的奏報,“此乃周毅與謝淵勾結,故意誇大災情,逼陛下調兵馳援,實則想掌控京營兵權,動搖國本!”他指著奏報上的朱批,“緹騎昨日傳回的密報說,大同衛糧倉尚有存糧,血書純屬誇大其詞,意在構陷臣等!”

嶽峰站在殿中,腦中突然閃過送血書死士趙五的遺言:“將軍,我在宣府衛驛站灶台下藏了備份……”他立刻對蕭桓道:“陛下!臣請命徹查宣府衛驛站!趙五說有副本藏於彼處!”蕭桓望著血書上的血跡,又看看李嵩緊張的神情,終是點頭:“速派緹騎搜查!”

不到兩個時辰,緹騎渾身是雪地回報,捧著用油布裹著的東西跪在殿中:“陛下,在宣府衛驛站灶台下的磚縫裡找到這個!”展開一看,是半張血書副本,邊角被煙火熏得發黑,旁邊還粘著一本牛皮紙私賬。賬冊上用周毅慣有的筆跡記錄:“十月初一至十五,實發糧三百石,戶部賬冊卻記五百石,短少二百石去向不明——押送官為王奎之弟王申,每車‘損耗’十石,共二十車。”

私賬上的字跡與周毅平日文書分毫不差,每筆記錄旁都有士兵畫押的紅手印,短少的二百石糧食,恰與王申在兵部的“運糧損耗”記錄完全吻合。謝淵將私賬呈給蕭桓,聲音沉痛:“陛下請看,正是糧餉被克扣才致邊軍無糧,血書上‘嚼雪充饑’句句屬實!鎮刑司的奏報是偽造的,他們在包庇王申!”

蕭桓將血書與私賬並排放在禦案上,兩紙的字跡交相印證,謊言不攻自破。他望著李嵩、張懋瞬間慘白的臉色,又想起連日來他們阻撓調兵的種種行徑,額頭青筋暴起,臉色鐵青如霜——他終於意識到,自己被這些“心腹重臣”蒙騙了,大同衛的血淚,竟是他們貪腐的遮羞布。

十月二十一,蕭桓終在紫宸殿連發三道聖旨:“增派京營五千,由嶽峰統領即刻馳援;戶部撥糧萬石,走薊遼古道加急運送;風憲司徹查王申糧餉克扣案,牽連者無論勳貴一律鎖拿。”然此時的大同衛已到最後關頭,周毅在血書送出的第五日,率僅存的兩千殘兵與北元展開巷戰,他身中十箭,卻仍拄著斷矛屹立不倒,直到最後一口氣咽下,雙眼仍望著京師的方向。

十月二十四,嶽峰的援兵抵達大同衛時,城破已三日。風雪掩埋了大半城牆,雪地裡的士兵屍體保持著戰鬥姿勢,有的手握斷矛,有的緊抱北元騎兵,最年幼的那個小兵,懷裡還攥著半塊凍硬的麥餅,餅渣混著雪粒凝結在嘴角。

謝淵站在周毅的屍體旁,屍體已凍硬,臉上卻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他將那封血書在周毅身前焚化,灰燼被風雪卷著飄向城頭,謝淵的聲音輕得像歎息:“周將軍,你的血書送到了,陛下派兵來了……隻是……太晚了。”嶽峰望著殘破的城牆,城磚上的血跡已凍成暗紅的冰,他猛地彆過頭,眼角的淚水瞬間被寒風凍成冰珠——這封用數十條性命換來的血書,終究沒能趕在城破之前,救下那些浴血的忠魂。

片尾

《大吳史?德佑本紀》載:“德佑三十七年冬十月十五,大同衛守將周毅血書告急,‘言邊軍凍斃者日增十五,糧儘矢絕,城垣將破’。血書經三名死士護送,二人遭鎮刑司校尉截殺於驛路,一人藏血書於箭杆,殉命前托獵戶傳京。然血書至京師,為李嵩、張懋所阻三日——嵩稱‘血書偽造,邊將訛餉’,懋率勳貴力證‘大同衛仍能守城’,鎮刑司更焚血書副本以掩跡。

至十八日血書終達帝前,蕭桓始知被騙,急派援兵五千。然二十二日援兵抵大同衛時,城已破三日,守將周毅身中十箭殉國,軍民殉難者逾五千,屍身積雪未化,猶握凍餅。史稱‘此血書之遲,非僅遲於路,實遲於朝堂之私;援兵之晚,非僅晚於時,實晚於人心之腐。邊軍見血書難達,始生怨懟,廟堂與邊庭之隔自此深如鴻溝’。”

卷尾

《大吳史?論》曰:“邊軍血書,非僅一紙血淚,實乃國之警鈴。死士踏雪傳書,血濺驛路而不悔,為護疆土;廟堂高官視書如敝屣,阻援三日而不慚,為護私囊。李嵩之‘偽造’斥,非疑血之真,乃怕罪之顯;張懋之‘守城’言,非信軍之勇,乃保貪之利。

鎮刑司焚副本以遮罪,勳貴結黨以抗旨,此非一人之惡,實乃官官相護之積弊。周毅殉國時望京師而目未瞑,非怨援兵之晚,實怨廟堂之盲。血書焚於城破之後,灰燼隨雪落邊城,邊軍見之皆泣——自此‘血書難撼朝堂腐,忠魂空守孤城寒’之語傳於塞上,邊將離心,國之乾城漸空,德佑朝邊防之衰,實始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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