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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3章 隔簾猶聽笙歌沸,坐看孤軍骨積山(2 / 2)

此時的京師,鎮刑司值房的炭火燒得正旺,楊銘派來的親信正將密信呈給李嵩。信上"桑乾河穀雪崩,薊州兵折損過半"的字跡被火盆映得發紅,李嵩撚著胡須輕笑,指腹在"嶽峰再無能為"六字上重重一點:"楊總兵辦得利落。這桑乾河穀的"天險",比十道聖旨都管用。"

李德全在旁捧著茶盞,茶沫沾在唇邊也不顧:"可不是嘛!昨夜奴婢去禦書房外聽著,陛下對著勘合看了半宿。依奴婢看,該趁熱打鐵——就說嶽峰與北元早有約定,故意讓援兵陷在河穀,好讓陽和餘部乖乖歸降。"他忽然壓低聲音,袖口掃過案上的鎮紙,"奴婢已讓詔獄署備好枷鎖,隻等陛下一句話。"

文華殿內,蕭桓捏著那道補全騎縫章的勘合,指腹反複摩挲"兵部"二字。張懋的筆跡向來圓潤,唯獨這兩字的捺筆鋒銳如刀,墨跡比彆處深了三分,像是蘸了雙倍的墨——他想起昨日張懋奏請"速發勘合,莫誤軍機"時,眼角那抹一閃而過的急切。殿角的銅壺滴漏滴答作響,每一聲都像敲在勘合的騎縫章上,震得朱紅印記仿佛要裂開。

謝淵在通政司的廢紙堆裡翻找時,指甲縫裡嵌滿了碎紙。終於,一卷泛黃的《薊州鎮防圖》從《元興朝河渠誌》下滾出來,圖上桑乾河穀的位置用朱砂標著"冬春禁行,有雪崩險",旁邊還注著小字:"永樂十二年,都指揮僉事王威率部行此,遇雪崩,亡三百餘。"他捧著圖往文華殿跑,靴底在結冰的甬道上打滑,卻不敢放慢腳步——方才風憲司的人來報,李嵩已帶著科道官往禦前趕了。

"陛下請看!"謝淵衝進殿時,官帽上的雪沫濺在金磚上,他將新舊輿圖並置在禦案上,新圖上被標為"急行通道"的桑乾河穀,在元興舊圖裡赫然是道朱紅禁線,"兵部給嶽峰的行軍路線,早在元興年間就被劃為禁地!楊銘身為薊州總兵,豈會不知?他強令行軍,分明是借天險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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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從袖中抖出塊狼頭木牌,牌麵的刻痕還帶著新茬:"這是秦嶽從向導身上搜出的,這回鶻式刻法,鎮刑司去年從北元降卒那裡學的。風憲司查得,李德全的賬房還記著"購刻工銀五十兩",就藏在"采買筆墨"的名目下!"

蕭桓的指尖按在狼頭木牌上,冰涼的木頭觸感讓他想起永熙帝臨終前的話:"邊將不易,中樞若疑,便是自毀長城。"那時他才十歲,趴在龍榻邊看著父親枯瘦的手指劃過《北境守將名錄》,在"嶽峰"二字上停了許久。

"李德全!"蕭桓的聲音像殿外的寒冰,"你袖中藏的什麼?"

李德全臉色驟變,正想將紙條往靴筒裡塞,沈峰已如鷹隼般上前,一把拽出那皺巴巴的紙。"是楊銘的報捷密信!"沈峰展開紙條,聲音響徹大殿,"上麵寫著"已按計除薊州兵隱患,嶽峰孤立無援矣"!"

"楊銘......"蕭桓念著這個名字,指節捏得發白,"傳旨,宣他即刻來京!"

李德全"噗通"跪倒,額頭撞得金磚咚咚響:"陛下饒命!是楊銘自作主張,奴婢隻是......隻是代為轉信啊!"

李嵩突然出列,朝服的玉帶撞出急促的聲:"陛下息怒!薊州兵覆滅實乃天災,謝淵這是借題發揮,想扳倒鎮刑司以泄私憤!"話未說完,殿外傳來緹騎的嘶吼:"大同衛急報——北元趁薊州兵覆滅,已圍左衛城,三日可破!"

寧武關的垛口結著半尺厚的冰,嶽峰望著大同方向的狼煙,那煙柱比往日粗了三倍,在風雪裡歪歪扭扭,像根燒殘的香。他將秦嶽帶回的木牌扔進火盆,牌子燒得劈啪作響,外層的黑漆剝落,露出裡麵的桐木心——這是京郊潭柘寺一帶特有的木料,紋理裡還嵌著細碎的柏葉,根本不是薊州鎮的軍器用料。

"周誠,"他轉身時,霜雪落滿肩頭,披風硬得像塊鐵板,"把剩下的人分成三隊,輪流守城。白日每人兩個窩頭,夜裡......夜裡多燒些柴。"

士兵們正在熔冰化水,每口鍋裡都飄著馬骨,湯麵上浮著層油星,不知是馬油還是凍裂的皮肉。一個滿臉凍瘡的小兵用凍裂的手抹了把臉,鼻涕混著血水往下淌:"都督,朝廷......朝廷還會派援兵嗎?"

嶽峰望著火盆裡的灰燼,那些灰燼被風卷著飛出垛口,往南飄去。他沒說話——桑乾河穀的雪崩,不僅埋了三千薊州兵,也埋了最後一絲指望。從今往後,他們隻能靠自己了。

片尾

《大吳史?兵誌》續載:"桑乾河穀之敗,薊州兵實發三千,生還者僅七百,凍斃山崖者一千二百,墜穀溺冰者四百餘,折損凡兩千三百。嶽峰馳援陽和餘部之計遂空,黑風口殘兵終因糧儘降北元。

楊銘奉詔入京,李嵩力保,僅以"失察"貶為宣府千戶,次年複起為遼東都司;鎮刑司緹騎參與設伏者,皆以"巡查邊情"為由調往他衛,無人追責。時人私語"天險可越,人心難測",北元可汗聞薊州兵滅,笑謂左右"大吳中樞自毀爪牙,何懼之有",次月即揮師破大同左衛。

謝淵凡七劾李嵩、李德全"構陷邊軍,通敵誤國",疏皆留中。唯玄夜衛《鎮刑司秘檔》殘卷記有"桑乾河穀雪崩前,崖上有火藥爆痕,其引信製式為京師軍器局所造,領用人登記為鎮刑司吏目王顯",然王顯已於當月"墜馬身亡",案遂成懸。"

卷尾

《大吳史?論》曰:"調兵改道之敗,非關地形之險,實由朝堂之腐。嶽峰之忠,困於勳貴之私——張懋改輿圖、楊銘導誤途,皆以私權阻國計;薊州之勇,歿於內司之詐——李德全授密計、緹騎扮向導,竟假天險害忠良。

楊銘承風旨而不恤士命,李德全假天意而行謀殺,李嵩恃權勢以蔽聖聽,蕭桓惑群小而失決斷:此四者相濟,雖有百萬之兵,亦如驅羊入虎口。夫兵者,國之利器也,利器為奸佞所操,不折於敵而折於內,斯為可痛。

桑乾河穀的雪崩,埋的何止是兩千將士?是邊地軍民對中樞的最後指望;孤山堡的虛糧,騙的何止是馳援的孤軍?是天下人對朝廷的信任根基。觀此後大同左衛之破、宣府告警,皆源於此——當調兵勘合抵不過權貴私章,當實測輿圖讓位於偽證文書,北境的風雪便不再是自然之阻,而成了吞噬江山的幫凶。

《軍衛法》雲"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非謂抗命,乃恐中樞有奸也。德佑年間邊事之敗,驗此語矣。哀莫大於心死,當守邊將士望著南來驛道,明知援兵已被奸佞所阻,仍舉刀向前時,這天下的根基,早已在雪崩聲中悄然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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