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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0章 雪沒膝蓋骨欲裂,天寒指節血難熱(2 / 2)

"將軍!"周平不知從哪鑽出來,抱著件棉襖想往嶽峰身上披,卻被玄夜衛按住。他掙紮著哭喊:"宣府衛的弟兄們讓我帶話——他們信您!就算您不回去,他們也會守著西城樓!"

嶽峰的手指動了動,想摸摸周平凍得通紅的臉,卻抬不起胳膊。他看見玄夜衛的校尉往宮裡跑,料是要報"嶽峰快不行了",心裡竟生出一絲荒誕的念頭:或許這樣,陛下就肯見他了。

暖閣裡,蕭桓正看著李德全遞來的"宣府衛急報",上麵說"夜狼部並未異動,劉策按兵不動實因鎮刑司掣肘"。炭火明明滅滅,映著他鬢角新添的白發——他何嘗不知嶽峰是忠良?可李嵩握著鎮刑司,謝淵掌著都察院,嶽峰握著邊軍,這三股力,他必須讓它們互相咬著,才能睡得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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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嶽峰...快凍僵了。"李德全的聲音發顫,"太醫說,再凍一個時辰,就..."

蕭桓抓起案上的鎮紙,卻沒扔,隻是緊緊攥著,指節泛白。承天門的雪,當年元興帝也遇見過,那時先帝披著蓑衣,在門樓上等了郭子儀三個時辰。可他不是元興帝,嶽峰也不是郭子儀——這天下,早已不是當年的天下了。

"閉門。"他聽見自己說,聲音平靜得像結了冰的湖麵,"傳旨,讓玄夜衛"送"他回宣府,沿途"好生照看"。"

《大吳史?刑法誌》載:"嶽峰跪闕三日,帝終未見。正月廿六,玄夜衛以"抗旨"為名,械送嶽峰回宣府,沿途設卡,凡探視者皆收監。謝淵欲阻,被李嵩以"乾預欽犯"劾,罰俸半年。王慶在大同衛聞之,裂冠大呼"吾負嶽將軍",欲提兵赴京,為左右所勸。"

嶽峰被抬上囚車時,雪又下了起來。他望著承天門的金頂,在雪霧裡漸漸模糊,像極了元興帝臨終前的臉。懷裡的糧草賬被體溫焐得半乾,"鎮刑司代支三百石"的條目上,他指甲掐的痕很深,像要刻進骨頭裡。

囚車過盧溝橋時,周平趁玄夜衛換崗,塞進來個熱饅頭。嶽峰咬了一口,發現裡麵夾著張字條,是謝淵的字:"馬匹賬已查清,王慶有交割文書,待雪化,我必麵呈。"他把饅頭塞進嘴裡,嚼著嚼著,眼淚混著雪水往下淌——原來這天下,終究還有人信他。

鎮刑司的緹騎在宮牆下踩出整齊的雪窩,玄色靴底碾過結冰的磚縫,咯吱聲在寂靜的午門外格外刺耳。李謨裹緊貂裘站在角樓陰影裡,望著雪中那道孤影——嶽峰的朝服已被雪浸透,腰間玉帶的"忠勇"二字結了層薄冰,卻仍保持著叩首的姿勢,每一次俯身,都帶起簌簌的落雪。

"首輔說,再等一個時辰。"張全湊過來,嗬出的白氣在唇邊凝成霜,"雪這麼大,他膝蓋上的舊傷怕是扛不住。"李謨冷笑一聲,指尖在袖中掐著時辰:"扛不住才好。去年大同衛凍死的兵卒,哪個不是扛不住才閉眼的?"他忽然瞥見嶽峰懷裡露出的卷宗邊角,封皮上"宣府衛糧草賬"幾個字被雪水洇得發皺,"他倒真敢把賬冊帶來——以為先帝的令牌沒了,這些紙還能護著他?"

角樓的銅鐘敲過未時,嶽峰的額頭已磕出紅痕,滲在雪地裡像朵綻開的紅梅。周平捧著件棉袍跪在側後方,哭求道:"將軍,進暖閣避避吧,再跪下去...弟兄們在宣府還等著您呢!"嶽峰沒回頭,聲音混著風雪發顫,卻字字清晰:"把賬冊舉高點,讓陛下看見——鎮刑司扣下的那兩千石麥種,現在該抽芽了。"

暖閣裡的鎏金自鳴鐘滴答作響,蕭桓盯著窗紙上映出的那個佝僂身影,指節在案上敲出雜亂的節奏。李德全剛從午門回來,靴底帶的雪化在金磚上,積成小小的水窪:"陛下,嶽將軍的膝蓋已滲血了,玄夜衛沈指揮使求見,說...說宣府衛送來急報,夜狼部又在漠北集結了。"

"急報?"蕭桓猛地起身,龍袍掃過案上的《邊鎮輿圖》,宣府衛的位置被墨點圈了三道,"他這時候遞急報,是想用邊患逼朕見他!"他走到窗前,用指尖戳破窗紙,寒風裹著雪粒灌進來,正打在臉上。午門外的身影恰好又一次俯身,朝服後擺掃過地麵,露出後腰處磨破的補丁——那是去年守雁門關時被箭矢劃破的地方,他一直沒換。

"李德全,"蕭桓突然轉身,聲音裡帶著不易察覺的鬆動,"去取件禦賜的貂裘...就說...賞給他避雪。"話音未落,李嵩的奏疏便由內侍捧進,朱筆寫著"嶽峰攜賬冊跪宮,實為要挾,宜速貶斥以儆效尤",末尾還附著鎮刑司查得的"證據":宣府衛與大同衛的密信,信中"共守疆土"四字被圈出,批注"結黨之兆"。

蕭桓將奏疏扔在案上,貂裘落在腳邊:"告訴他,朕不要看賬冊,要看他的自劾疏——寫清楚為什麼私藏先帝令牌副本,為什麼讓大同衛兵越界,什麼時候把宣府衛的兵權交出來!"

謝淵在刑部值房急得團團轉,案上的《大吳律》被翻得卷了邊,"邊將麵聖"條下用朱筆批注著"雨雪天可暫免叩首",是元興帝親加的注解。周立仁抱著卷宗進來,棉袍上沾著雪:"李嵩剛去了鎮刑司,說要重審陽曲衛嘩變案,把嶽將軍的舊部都提來京城。"他將卷宗攤開,裡麵是鎮刑司擬好的罪名:"私通北元擅動軍糧結黨營私",每條都標著《神武律》的對應條目,卻獨獨漏了"保境安民"的功。

"他們這是要趕儘殺絕!"謝淵抓起卷宗就往暖閣衝,剛出刑部大門,就被鎮刑司緹騎攔住。張全亮出李嵩的手諭:"謝尚書,首輔有令,三法司需先議嶽峰罪名,再麵聖。"謝淵氣得發抖,將卷宗往雪地裡一摔:"你們敢攔我?元興帝欽定的"言官無罪",你們也敢違?"他猛地推開緹騎,朝服下擺掃過積雪,露出靴底的磨痕——那是連日來在各衙門奔走磨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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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時三刻,嶽峰終於撐不住,身子一歪倒在雪地裡。周平撲過去扶他,卻被玄夜衛攔住。沈毅蹲下身,用匕首割開嶽峰凍僵的衣襟,露出貼肉藏著的半塊令牌——那是當年元興帝賜牌時,親手敲下的碎片,上麵還留著"北"字的殘筆。

"這才是他敢來跪宮的底氣。"沈毅將碎片揣進懷裡,對周平道,"把將軍抬到玄夜衛值房,我去闖暖閣。"他剛起身,就見宮門處傳來騷動,謝淵正與緹騎推搡,懷裡的卷宗散落一地,被風雪卷得漫天飛舞。沈毅突然扯開嗓子喊:"宣府衛急報——夜狼部三萬騎叩關,嶽將軍的自劾疏在這兒,他說...願以死換糧草!"

暖閣裡的蕭桓聽見喊聲,猛地推開窗戶。漫天風雪中,散落的賬冊頁麵被風掀起,其中一頁正好貼在窗紙上,上麵用紅筆標著"鎮刑司三月克扣糧餉兩千石",旁邊蓋著宣府衛的朱印,鮮紅得刺眼。

酉時的鐘聲響徹紫禁城,午門的積雪已沒過腳踝。沈毅和謝淵並肩跪在雪地裡,中間架著昏迷的嶽峰,他懷裡的賬冊被血浸透,與雪凍在一起,揭都揭不開。蕭桓站在門內,望著那三道重疊的身影,忽然想起元興帝臨終前的話:"邊將的膝蓋硬,跪的不是朕,是江山。"

"傳旨。"蕭桓的聲音被風雪撕得發碎,"讓太醫院去玄夜衛值房,給嶽峰治傷。"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散落的賬冊,"鎮刑司扣的糧,三日內送抵宣府衛。至於他...醒了再說。"

宮門緩緩合上的瞬間,嶽峰突然睜開眼,望著緊閉的朱漆大門,乾裂的嘴唇動了動。周平湊近才聽清,他在念:"先帝賜牌時說,宮門再厚,也擋不住...擋不住麥子抽芽..."風雪卷過午門,將這句話送向遠方,宣府衛的方向,新麥的嫩芽正頂破凍土,在雪下悄悄生長。

片尾

《大吳史?蕭桓本紀》載:"德佑十四年,謝淵攜王慶交割文書入宮,帝覽之默然,命鎮刑司"勿再查宣府馬匹事"。然嶽峰已回宣府,自此疏請皆用"臣嶽峰",不複稱"宣府衛總兵",帝亦不複批"覽",隻朱筆圈"知道了"。"

卷尾

承天門的那場雪,凍僵了嶽峰的膝蓋,也凍硬了蕭桓的心。嶽峰的跪,不是為自己辯白,是想證明"邊將尚有赤誠";蕭桓的閉,不是為拒絕,是想守住"帝王不可全信"。一道宮門,隔著的何止是風雪,是元興帝與蕭桓兩代帝王的治國之道,是嶽峰"保境安民"與蕭桓"製衡權術"的根本衝突。

李嵩的構陷,謝淵的力證,終究隻是這場君臣角力的注腳。嶽峰負賬跪雪,看似悲壯,實則是邊將在皇權麵前的無奈——他以為賬本上的數字能說清是非,卻不懂帝王的天平上,忠誠從來敵不過猜忌。蕭桓閉門謝客,看似冷酷,實則是帝王的生存法則——他寧願讓忠良寒心,也不願冒"邊將功高"的風險。

多年後,承天門的青石板上,仍有一處凹陷,老人們說是當年嶽峰跪出來的。雪落時,那處凹陷積的雪總比彆處晚化,像在提醒過往行人:有些傷痕,比風雪更難消;有些距離,比宮門更難越。而那本被雪水浸透的糧草賬,後來藏在謝淵的金匱裡,賬末有他補的一行字:"君門深似海,臣心重如山,山海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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