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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淵走到蕭桓身邊,躬身奏道:“陛下,王次輔的‘暫避策’,看似‘萬全’,實則暗藏‘亂國’之禍——遷太子則民心渙散,百姓必以為朝廷棄守,恐生逃亡之亂;改糧冊則軍情誤判,若依假糧情部署防務,必致兵卒饑寒;收舊黨銀器則內奸難清,李謨餘黨若借‘暫避’之機潛伏,日後更難肅清。若此策成行,京師內外必亂,瓦剌定會趁虛而入,到那時,再想挽回便悔之晚矣!臣請旨,駁回‘暫避策’,將趙秉正按律嚴懲,並徹查王次輔與李謨舊黨的關聯,絕不容奸謀得逞!”
蕭桓捏著實勘報告,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他想起昨日去嶽峰祠祭拜時,守祠老兵捧著嶽峰的斷矛說:“嶽將軍當年守狼山,糧儘時嚼草根都沒提‘暫避’,隻說‘守土乃兵卒本分’”;又想起前日在通州倉,看見邊民們背著糧袋,老嫗拄著拐杖還在說“願與京師共存亡”。這些畫麵像一把把錘子,撞碎了王直“暫避”主張的偽裝,讓他突然明白:所謂“暫避”,不過是貪生怕死之輩的借口,是私通舊黨者的陰謀。
“周顯,”蕭桓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將王直帶至詔獄署,徹查他與張成、趙秉正的關聯,若確有私通舊黨、操縱糧情之舉,按大吳律從嚴處置!戶部主事趙秉正篡改糧冊、構陷大臣,斬立決,曝首通州糧倉,以儆效尤!”
王直被玄夜衛卒架起來時,還在拚命掙紮,哭喊著“陛下饒命”,聲音越來越遠,最終被議房厚重的門隔絕。張倫、劉煥等人立刻跪倒在地,連連磕頭:“陛下!臣等附議‘暫避’,皆因被王直蒙蔽,不知其中有奸謀,求陛下從輕發落!”蕭桓看著他們,目光裡沒有半分溫度:“你們身為內閣大臣,當辨是非、知榮辱,卻因‘舊僚’私情盲目附議錯策,愧對你頭頂的官帽!現罰你們去通州糧倉督運糧餉,戴罪立功——若再出錯,一並嚴懲不貸!”
眾人忙磕頭謝恩,連滾帶爬地退了出去。議房內隻剩蕭桓、李東陽、謝淵三人,氣氛終於緩和了些。李東陽躬身奏道:“陛下,王直被拘後,內閣需補次輔之位,臣舉薦禮部尚書楊榮——楊榮為人持正,且去年曾隨謝侍郎前往大同衛巡查,深知邊軍疾苦,向來支持主戰,可為臣之助,協理朝政。”謝淵也附和道:“陛下,楊尚書在大同衛時,曾親見邊民守土之願,回京後還上疏請增邊軍糧餉,其心可鑒,確是次輔的合適人選。”
蕭桓點頭,手指輕輕敲擊著案幾:“準奏。李首輔,你與楊榮協理內閣,務必確保糧餉、器械供應無虞;謝侍郎,你繼續主持募兵練兵,加固京師九門城防——朕要讓瓦剌知道,大吳的京師,不是他們想破就能破的!”
趙秉正被押往刑場時,通州糧倉的最終實勘結果正好遞到京師。蕭桓下旨,命人將實勘結果謄寫數十份,張貼在京師九門及繁華街巷——“通州倉存糧五萬石,邊民捐糧三萬石,合計八萬石,支用三月有餘,軍民無需憂糧”。百姓們圍在告示前,小聲念著上麵的字,之前因“暫避策”而起的恐慌,像被陽光驅散的霧,瞬間消散。有個賣菜的老婦,捧著剛收的銅錢說:“早說朝廷不會棄咱們,這下放心了,明日我再捐些糧!”
謝淵站在刑場旁的高台上,看著趙秉正的頭顱落地,鮮血染紅了腳下的白雪,心裡卻沒有半分快意,隻有沉甸甸的沉重——若不是玄夜衛查得及時,若陛下真信了“糧儘”的謊言,“暫避策”或許真會被采納,屆時京師人心大亂,瓦剌趁勢攻城,後果不堪設想。他轉身走下高台,甲胄上的雪粒融化成水,順著甲葉滴下來,像在替那些差點因謊言受難的百姓落淚。
營署的練兵場上,壯勇們正在練習刺殺,有的手裡握著鋤頭,有的拿著菜刀,動作雖生澀,卻格外認真。謝淵走過去,從一個少年手裡接過鋤頭,示範著刺殺的動作:“瓦剌騎兵雖凶,卻怕咱們的合力——隻要咱們心齊,就算手裡隻有鋤頭,也能把他們擋在城外!”壯勇們齊聲呐喊:“願隨謝侍郎死守京師!”聲音震得場邊的槐樹落了一地霜。
十二月廿四的清晨,宣府衛援兵抵達京師西直門。謝淵親自出城迎接,領兵的是宣府衛指揮使陳安——他是陳烈的長子,穿著父親留下的舊甲,甲肩上還留著宣府衛守城時的刀痕,手裡捧著陳烈的斷矛。“謝侍郎,”陳安躬身行禮,聲音帶著少年人的堅定,“家父臨終前說,守好大吳的土地,就是對死難弟兄最好的告慰——宣府衛援兵五千,願聽您調遣,死守京師,絕不後退!”
謝淵接過斷矛,指尖觸到矛杆上早已發黑的血痕,突然想起陳烈血書上“守土”二字,此刻竟覺得格外沉重。他拍了拍陳安的肩:“陳將軍的忠魂,就在咱們身邊。你帶援兵駐守西直門——那裡是瓦剌之前意圖主攻的方向,城防雖已加固,仍需謹慎,絕不能讓瓦剌越雷池一步。”陳安用力點頭:“末將遵令!若瓦剌來攻,末將定與西直門共存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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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日午後,大同衛援兵三千也抵達通州,與之前的駐軍彙合,共同守衛通州糧倉。王三派來的斥候還帶來消息:瓦剌因糧草補給被通州守軍截斷,兵卒已有逃散,也先在營中大發雷霆,卻無計可施——謝淵知道,這是守城的關鍵時機,隻要再堅持幾日,瓦剌必因糧儘退軍。
內閣議房內,李東陽與新上任的次輔楊榮正在擬定《京師防務協同策》。策文中將京師九門分為三個防區:謝淵親督西直門、盧溝橋一線,統領京營餘部五千及壯勇一萬;陳安率宣府衛援兵守西直門,重點防範瓦剌攻城;大同衛援兵與通州守軍合兵,死守通州糧倉,確保京師糧道安全。三個防區之間設聯絡哨,每半個時辰互通軍情,確保一處遇襲,其他防區可及時馳援。
蕭桓看著策文,滿意地點頭:“就按此策執行——糧餉、器械,戶部、工部必須優先供應,不得有半分延誤。”李東陽躬身奏道:“陛下放心,戶部已調通州倉糧兩萬石運入京師,存於內城糧倉,便於支取;工部也在趕製箭簇、雲梯,明日即可送至各防區。”蕭桓拿起禦筆,在策文末尾簽下“可”字,又蓋上禦印:“傳旨下去,讓全城軍民都知道,朝廷要死守京師,要與他們共存亡!”
傍晚時分,傳旨太監的聲音傳遍京師的大街小巷:“陛下有旨,死守京師,不棄宗廟,不棄百姓!凡助朝廷守城者,戰後皆有獎賞;凡私通瓦剌、散布謠言者,嚴懲不貸!”百姓們聽到旨意,紛紛湧上街頭,有的送糧,有的送禦寒的棉衣,還有的直接提著兵器去營署投軍——京師內外,一片眾誌成城的景象。
十二月廿五的雪,下得格外輕柔,像在為這座飽經風雨的城池披上一層素紗。謝淵站在西直門的城樓上,望著遠處瓦剌軍營的方向,隻見營中炊煙比昨日少了許多,偶爾還能看見零星的人影往營外逃——斥候說,瓦剌的糧草已不足三日,兵卒逃散的越來越多,也先雖派人攔截,卻無濟於事。
陳安捧著半塊焦麥餅走過來,餅上還帶著餘溫:“謝侍郎,吃點吧,這是通州百姓今早送來的新麥做的,暖和身子。”謝淵接過餅,咬了一口,麥香混著淡淡的雪味,格外香甜。他想起幾日來內閣的分歧、王直的陰謀,又看向城下往來送糧的百姓,心裡突然踏實起來——隻要君臣一心,官民同心,就沒有打不贏的仗,沒有守不住的城。
“陳安,”謝淵指著瓦剌軍營的方向,聲音帶著幾分篤定,“他們撐不了多久了。咱們再守幾日,瓦剌必退。”陳安點頭,目光落在父親的斷矛上,矛尖在雪光裡泛著冷光:“家父若泉下有知,定會為咱們高興——咱們守住了京師,守住了他用命護著的這片土地。”
雪落在城樓上,落在斷矛上,輕輕的,像在安撫逝去的忠魂,也像在祝福這片即將迎來安寧的土地。城樓下,壯勇們正唱著邊軍的歌謠,歌聲穿過風雪,飄向遠方,與遠處隱約的胡笳聲形成對峙——那是大吳軍民的決心,是永不屈服的守土之魂。
片尾
德佑十四年十二月廿七,瓦剌太師也先因糧草耗儘、兵卒逃散過半,終於率部退離通州,往漠北方向撤去——持續半月的京師之危,終得暫解。蕭桓下旨,追贈此前因趙秉正誣陷而被罷官的糧監禦史三人,恢複其官職與俸祿;王直因“私通舊黨、操縱糧情、倡亂政之策”,被判流放大同衛戍邊,終身不得返回京師;張倫、劉煥等人因督運通州糧倉有功,免其附議之罪,仍留原職,責令其戴罪立功。
謝淵因守城有功,升任兵部尚書,總領九邊軍務,獲賜“忠勇伯”爵位;李東陽加授太子太傅,楊榮正式就任內閣次輔,二人協理朝政,穩定朝局。京師百姓自發在德勝門立“忠勇碑”,碑上刻謝淵、李東陽、陳安等主戰大臣之名,還有戰死的壯勇、邊民之名,碑額題“守土保民”四字,以銘記此戰之功。
玄夜衛繼續清查李謨餘黨,至德佑十五年正月,終將最後五名潛藏在理刑院、戶部的舊黨擒獲,皆按律伏誅——困擾大吳數年的李謨餘黨之患,徹底肅清。九邊援兵陸續撤回駐地,京師恢複往日的繁華,隻有城牆上殘留的箭痕、盧溝橋上淡淡的血痕,還在無聲訴說著那場驚心動魄的守城戰。
卷尾
《大吳史?宰輔誌》載:“德佑十四年十二月,王直因私通李謨舊黨、篡改糧情、倡暫避亂政之策,流大同衛戍邊;李東陽加太子太傅,楊榮任內閣次輔,二人協心輔政,助謝淵死守京師,保全宗廟。帝蕭桓讚曰:‘首輔持正不阿,次輔補闕匡正,尚書死戰守土,此三者,乃大吳之柱石也。’”
《玄夜衛檔?防務錄》補:“內閣分歧案後,玄夜衛奏請設‘內閣奏疏勘核司’,凡內閣所呈涉及兵、糧、刑獄類的奏疏,皆需先經玄夜衛文勘房勘驗虛實,核查無誤後再遞陛下禦覽,以防篡改、虛報。又定‘舊黨牽連報備製’,凡曾任鎮刑司、與李謨有過往來者,無論現任官階高低,皆需每月向玄夜衛報備行蹤與職事,以防舊黨死灰複燃。德佑十五年春,京師倉廩充盈,兵卒精練,九邊防線穩固,瓦剌再無南下犯邊之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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