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崢一腳踩在柳成的胸口,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聲音冰冷:“誰再敢散布謠言,誰再敢提‘投降’二字,就是這個下場!”他手起刀落,柳成的人頭落地,鮮血噴濺在衛崢的鎧甲上,與他身上的血混在一起,紅得刺眼。
士卒們看著衛崢的模樣,又看了看地上柳成的屍體,心裡的疑慮漸漸消散,士氣重新振作。程武帶著親兵,將散布謠言的幾名柳成黨羽斬殺,缺口處的抵抗,再次變得頑強起來。
可瓦剌兵太多,且個個悍勇,城垣的缺口越來越大,瓦剌兵像潮水般往城裡衝。衛崢的左臂和右腿都在流血,力氣漸漸不支,卻仍死死守住缺口——他知道,缺口後就是漕運碼頭,就是京師的糧道,他絕不能讓瓦剌兵進去。
“總兵,程隊長他……他犧牲了!”一名親兵哭著跑來,手裡拿著程武的刀,刀上滿是血汙。衛崢接過刀,看著上麵的缺口,想起程武昨日還對他說“總兵,俺跟著您守了安定門,又跟著您守朝陽門,俺不怕死,就怕守不住糧道,讓城裡的百姓餓肚子”,心裡像被刀割。
他掙紮著走到缺口處,見程武正抱著一名瓦剌將領的腿,不讓對方前進,腹部被刀剖開,卻仍死死咬住對方的手臂。衛崢衝過去,砍倒那名瓦剌將領,扶起程武,程武看著他,嘴唇動了動,用儘最後力氣說:“總兵……彆退……等謝太保……”然後頭一歪,沒了氣息。
衛崢將程武的屍體放在一旁,撿起他的刀,再次衝向瓦剌兵。可剛走兩步,一支冷箭射中了他的胸口,箭鏃穿透鎧甲,深深紮進肉裡;緊接著,另一支箭射中了他的咽喉,鮮血噴濺而出。衛崢的身體晃了晃,靠在城垛上,手裡仍緊緊握著那把卷刃的環首刀,眼睛圓睜著,盯著漕運碼頭的方向,再也沒能站起來。
衛崢倒下的瞬間,城樓陷入短暫的死寂。一名叫趙虎的親兵率先反應過來,嘶吼著衝向衛崢的屍體:“總兵!”他撲到衛崢身邊,見主將咽喉流血、胸口插箭,早已沒了氣息,眼淚瞬間滾落。
“弟兄們!總兵死了!咱們不能讓胡賊辱了總兵的屍身!”趙虎的嘶吼喚醒了幸存的親兵。數十名親兵紛紛衝向衛崢的屍體,有的用身體擋住射向屍身的箭,有的趴在屍身上,有的環跪在屍周,形成一道人牆。
瓦剌兵見衛崢已死,紛紛衝向他的屍身,想割下首級邀功。一名瓦剌兵舉刀砍向衛崢的屍體,趙虎猛地撲過去,用身體擋住刀,刀身砍進趙虎的背部,鮮血噴濺在衛崢的鎧甲上。趙虎回過頭,咬著牙道:“想動總兵……先殺了俺!”然後用儘最後力氣,拔出腰間的短刀,刺中那名瓦剌兵的腹部,兩人一起滾倒在地,同歸於儘。
另一名親兵叫孫小五,右臂已被砍斷,卻仍用左手拿起一塊石頭,砸向靠近衛崢屍身的瓦剌兵,石頭砸中對方的額頭,瓦剌兵倒在地上,孫小五卻被另一支瓦剌兵的箭射中胸口,他倒在衛崢的腿邊,臨死前仍伸手抓住衛崢的鎧甲,仿佛在說“總兵,俺護著您”。
城樓的火越來越大,濃煙滾滾,嗆得親兵們咳嗽不止,卻沒有一人離開衛崢的屍身。有的親兵被火油燒著了衣服,仍死死趴在屍身上,不讓瓦剌兵靠近;有的親兵斷了腿,卻用膝蓋爬行,擋在屍身前;有的親兵隻剩最後一口氣,仍舉起刀,對著瓦剌兵嘶吼。
瓦剌副將巴圖見親兵們如此頑強,氣得大吼:“一群死到臨頭的東西,還敢護屍!給我殺!全部殺光!”瓦剌兵們發起更猛烈的進攻,箭雨如蝗,刀光如織,親兵們一個個倒下,卻仍不斷有新的親兵補上來,人牆始終沒有潰散。
一名叫李順的親兵,腹部被剖開,腸子流了出來,他卻用布帶勒緊傷口,爬到衛崢的屍身旁,撿起一把斷刀,刺中一名瓦剌兵的小腿,瓦剌兵慘叫著倒下,另一名瓦剌兵揮刀砍向李順,李順的頭顱滾落在地,眼睛卻仍盯著衛崢的屍身。
幸存的親兵越來越少,最後隻剩十餘人,卻仍死死護著衛崢的屍身。趙虎的弟弟趙豹,年僅十五歲,是軍中最年輕的親兵,他的左臂被箭射中,卻仍用右手拿著一把短劍,擋在衛崢的頭部,對著瓦剌兵喊道:“不許你們碰總兵!”一名瓦剌兵舉刀砍向趙豹,趙豹卻不躲閃,反而衝過去,用短劍刺中對方的胸口,自己也被刀砍中頭部,倒在衛崢的胸口,鮮血浸透了衛崢的鎧甲。
當瓦剌兵終於衝到人牆前時,幸存的親兵已不足五人,且個個帶傷。他們互相看了一眼,從對方眼裡看到了決絕,然後一起衝向瓦剌兵,嘶吼著“為總兵報仇”,最終都倒在了衛崢的屍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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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樓的火漸漸熄滅,濃煙散去,衛崢的屍身靠在城垛上,周圍堆滿了親兵的屍體——有的趴在屍身上,有的擋在屍身前,有的抱著屍身的腿,有的握著屍身的手,形成一道用血肉築成的屏障。瓦剌兵看著這一幕,竟不敢上前,有的甚至後退了幾步——他們從未見過如此慘烈的護屍場麵,這些大吳親兵,死了仍透著一股令人心悸的忠勇。
衛崢殉國一個時辰後,謝淵帶著三萬京營卒和楊武兵部侍郎,正三品)、秦飛趕來。他騎著馬,遠遠就看見朝陽門城樓的焦黑痕跡,心裡一陣發緊——他昨日接到秦飛的密報,便連夜調兵,派楊武去戶部拿方述,派秦飛去刑部拿趙紳,自己則率師馳援,卻被瓦剌遊騎襲擾,耽誤了時辰。
“快!加快速度!”謝淵嘶吼著,馬鞭抽在馬背上,馬吃痛,跑得更快。剛到朝陽門附近,就見漕運碼頭的百姓哭著往內城跑,有的手裡還攥著燒焦的糧袋,有的身上帶著火傷。
“老鄉,朝陽門怎麼了?衛總兵呢?”謝淵拉住一個老船夫,聲音急切。老船夫抬起滿是淚痕的臉,聲音沙啞:“將軍……朝陽門破了……衛總兵戰死了……他的親兵們……都用身體護著他的屍身,全死了……瓦剌兵燒了糧船,還在城裡殺人……”
謝淵的心像被重錘砸中,他猛地勒住馬,看向朝陽門城樓——那裡焦黑一片,一個熟悉的身影靠在城垛上,正是衛崢,他的周圍堆滿了親兵的屍體,形成一道血肉屏障。“衛總兵……”謝淵的聲音哽咽,眼眶泛紅,他想起上月在兵部,衛崢對他說“請太保放心,某定守住朝陽門,保京師糧道無憂”,可如今,卻已是天人永隔。
“殺!”謝淵拔出鎮國劍,嘶吼著衝向瓦剌兵。京營卒們也紅了眼,跟著衝上去。瓦剌兵沒想到大吳援軍來得這麼快,一時有些慌亂,巴圖見勢不妙,下令撤軍。謝淵率師追擊,斬瓦剌兵千餘,才收兵回朝陽門。
謝淵走到衛崢的屍身旁,輕輕撥開壓在屍身上的親兵屍體,看著衛崢咽喉的箭傷、胸口的箭孔,眼淚滴落在衛崢的臉上:“衛總兵,某來晚了,讓你和弟兄們受苦了。”他命人用錦帛裹住衛崢的屍身,又讓人將親兵的屍體一一整理,按他們護屍的姿勢擺放,準備一起安葬。
秦飛和楊武帶著方述、趙紳趕來,兩人被玄夜衛卒押著,臉色慘白。“太保,”秦飛躬身行禮,“方述私扣朝陽門糧餉八千石,轉賣得銀六百兩,賬冊、錢莊存根已查得;趙紳收柳成賄銀四十兩,拖延查案,助柳成混進城樓,罪證確鑿!柳成已被衛總兵斬殺,屍體在此。”
謝淵看著跪在地上的方述和趙紳,氣得渾身發抖:“你們通敵扣糧,縱奸害將,害死衛總兵和四千親兵,燒了漕運糧船,斷京師糧道,罪該萬死!今日,某便斬你們於朝陽門城樓,告慰衛總兵和死難的弟兄!”
他舉起鎮國劍,寒光一閃,方述和趙紳的人頭落地,鮮血噴濺在城樓上,與衛崢和親兵的血混在一起。謝淵收劍,對百官道:“凡再敢通敵、扣糧、縱奸者,無論官職高低,皆是此下場!某勸諸位,同心協力,保糧道、守京師,若有二心,鎮國劍不饒!”
百官們齊聲應道:“臣等遵旨!願隨太保,保糧道、守京師!”
接下來的幾日,謝淵與嶽謙從二品,都督同知)、李默從三品,宣府衛副總兵)一起,重整朝陽門防務——更換所有酥磚,用堅磚重砌城垣;在城樓上增設火銃百支、火炮二十門;調五千京營卒守朝陽門,另派兩千卒守護漕運碼頭,確保糧道安全。
陳忠正三品,戶部侍郎)則從通州倉調撥糧餉兩萬石,補充朝陽門的軍糧;又組織漕運糧商,重新調運糧船,確保京師糧道暢通;同時清查戶部舊吏,將與方述勾結的五名吏員革職下獄,追回私扣糧餉萬餘石。
工部尚書張毅正二品)也加強了軍器製造和城防修繕的管理,規定“城磚需經玄夜衛核驗,合格後方可使用;軍器需經兵部驗收,劣質者匠人與督工官一並論罪”,確保不再出現“酥磚”“劣質火銃”之事。
蕭桓在太廟召見謝淵、秦飛、楊武等官員,追贈衛崢為從二品都督僉事,賜諡號“忠毅”,將其靈位入祀忠勇祠,家屬世襲錦衣衛百戶正六品),免徭役十年;護屍的四百餘名親兵,皆追贈正九品武官,家屬免徭役五年,葬於衛崢墓側,曰“護主義士塚”。謝淵親自為衛崢撰寫墓誌銘,刻在忠勇祠的石碑上,上麵寫著“公以殘軀守糧道,以死明誌殉社稷;親兵以血護忠骨,以義殉主勵後人。其忠可昭日月,其節可傳千古”。
瓦剌太師也先占據朝陽門後,本想繼續斷京師糧道,卻見謝淵重整防務、糧道恢複,又聽說方述、趙紳等內奸被斬,知道再攻無益,隻能暫時按兵不動,撤走了部分騎兵,隻留萬餘人屯駐朝陽門,與大吳對峙。他看著朝陽門城樓前的“護主義士塚”,沉默了良久,對巴圖說:“大吳有衛崢這樣的忠將,有這樣的親兵,有謝淵這樣的忠臣,看來,短期內是斷不了他們的糧道,攻不下京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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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尾
朝陽門忠骨護戰後一月,衛崢的葬禮在忠勇祠舉行,蕭桓親自出席,為衛崢祭奠;漕運碼頭的百姓們自發地來到忠勇祠前,焚香祈福,有的送來了新收的糧食,有的送來了親手縫製的衣袍,有的甚至為“護主義士塚”培土,感謝衛崢和親兵們護糧道、保百姓。
謝淵徹底清剿了周瑞、劉煥、馬昂的舊黨餘孽,共抓獲工部、戶部、刑部官員五十餘人,皆押入詔獄,由劉景正三品,刑部侍郎)主審,凡涉通敵、貪腐者,一律從嚴論處,有的被斬,有的被流放,有的被革職為民——朝廷內部的奸邪勢力,終被清除殆儘,朝政漸趨清明。
朝陽門經工部修繕,城垣堅不可摧,漕運糧道暢通無阻,每日有數十艘糧船抵達碼頭,京師的糧價漸漸平穩,百姓們的生活也恢複了正常。守朝陽門的京營卒,每日都會去“護主義士塚”祭拜,有的擦拭墓碑,有的獻上乾糧,有的講述今日的防務,仿佛衛崢和親兵們仍在身邊。
謝淵每月都會來朝陽門,查看防務、慰問士卒,每次都會去“護主義士塚”前灑酒,對衛崢和親兵們說:“弟兄們,糧道保住了,京師安全了,你們可以安心了。某會繼續守住這裡,守住大吳的山河,不讓你們的血白流。”
卷尾
《大吳史?列傳第三十八?衛崢傳》載:“衛崢,德佑朝京營總兵,正三品,守朝陽門,遇瓦剌兩萬騎猛攻,率四千親兵死戰,身中四箭,力竭殉國。親兵百餘人自發以身體護其屍身,皆戰死,無一人退。帝聞之,歎曰‘崢之忠,親兵之義,乃大吳之魂也。若內外無奸,崢何至於死?’追贈都督僉事,諡忠毅,祀忠勇祠。”
《大吳史?奸臣傳?方述傳》載:“方述,戶部郎中,正五品,貪贓通敵,私扣朝陽門糧餉八千石,轉賣得銀六百兩,致士卒饑疲難戰;助瓦剌斷京師糧道,燒漕運糧船,害民無數。後被秦飛擒獲,罪證確鑿,斬於朝陽門城樓,曝屍三日,抄沒家產充軍餉。史臣曰:‘述掌糧餉,卻以糧資敵,斷民生路,其死不足以謝朝陽門死難之忠勇,不足以謝京師百姓。’”
《玄夜衛檔?朝陽門忠骨護錄》補:“朝陽門忠骨護戰後,玄夜衛卒協助京營卒收斂親兵屍體四百三十餘具,均按護屍姿勢葬於‘護主義士塚’,塚前立碑,刻‘朝陽門護主忠勇義士之墓’,由謝淵親自題寫。衛崢的環首刀被送入太廟,與神武帝遺劍、沈毅之刀同置,題‘三忠之鑒’,令後世子孫觀之,勿忘守土護民、忠主義從之責。”
《大吳史?帝紀?德佑帝傳》載:“朝陽門之役,帝知糧道之重、內奸之害,乃命謝淵主持修訂《大吳律?漕運律》,新增‘漕運糧道防務隸京營,戶部糧餉需玄夜衛監督發放’‘私扣漕運糧餉逾千石者,淩遲處死’之條;命陳忠改革戶部糧餉製度,設‘漕運糧餉督查司’從五品),專司漕運糧餉的核驗與發放,由玄夜衛協助監督,防止私扣。經此改革,漕運漸安,京師糧道無虞。”
《大吳史?禮製誌?忠勇祠》載:“德佑七年,帝命在忠勇祠增設‘忠毅殿’,供奉衛崢及朝陽門護屍親兵的牌位,春秋祭祀,由禮部侍郎林文主祭。祠前立‘忠毅碑’,刻謝淵所撰墓誌銘,令後世官員入祠,必先拜‘忠毅碑’,以‘衛崢之忠、親兵之義’自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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