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語
《大吳京城防衛誌?德佑紀》載:“京師九門,以安定、德勝為要,非有兵部符驗、玄夜衛勘合,不得擅開。德佑中,內奸通敵,泄防於瓦剌,門破城陷,太廟焚,百官降者十之五六,國本幾傾。”時蕭桓尚在宣府衛歸京途中,詔獄署提督徐靖、鎮刑司副提督石崇暗引瓦剌入皇城,借“護蕭櫟監國”之名,廢防務、捕忠良;吏部尚書李嵩等輩畏死惜位,默允降議;唯戶部尚書劉煥、刑部尚書馬昂等數十人拒降,血濺宮階。今唯述京師淪陷半日始末,不涉前因後果,以細節顯城破之烈、廟焚之痛、人心之暗,為後續謝淵複國留徑。
烽火焚天逼帝京,九門破處血潮生。
太廟煙銷神主冷,半朝冠帶拜蠻營。
血浸皇城恨未消,忠良舉刃破蠻妖。
廟焚神主終須祭,再整河山待聖朝。
皇城安定門箭樓上,玄夜衛士兵張忠緊握著弓箭,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樓下傳來細碎的腳步聲,他低頭望去,見詔獄署提督徐靖率數十名詔獄兵,簇擁著一名身著瓦剌服飾的細作,正朝著城門走來。“徐提督,”張忠探出身子喝問,“夜不開門,此乃兵部鐵律,您帶外邦人來此,可有兵部符驗?”徐靖仰頭冷笑,手中舉起一枚鎏金令牌——那是他昨日從兵部侍郎楊武處“借”來的調兵符,邊緣還沾著楊武的血漬:“蕭櫟殿下有令,瓦剌太師也先遣使‘議罷兵’,需開城門迎入。你敢抗命?”
張忠心中起疑——蕭櫟雖為皇弟,卻無監國之權,且“議罷兵”需經內閣、兵部合議,絕非一人可定。他剛要再問,身後忽然傳來兵刃破空聲,一名玄夜衛士兵倒在血泊中,脖頸處插著一支短箭——是石崇派來的鎮刑司舊吏。“不識抬舉!”石崇從箭樓暗處走出,手中彎刀指著張忠,“徐提督的令,你也敢攔?再不讓開,這便是你的下場!”張忠握緊弓箭,對準石崇:“內奸!你們通敵賣城,先帝在天有靈,定不饒你們!”
箭樓下的瓦剌細作忽然吹了一聲哨,遠處傳來馬蹄聲——瓦剌先鋒騎兵已至,火把的光芒如長龍般蜿蜒而來。徐靖見狀,一腳踹開張忠:“快開城門!否則瓦剌破城,先殺你滿門!”城門鎖匠被詔獄兵架著上前,雙手顫抖著打開城門閂。“吱呀”一聲,安定門緩緩打開,瓦剌騎兵呼嘯而入,彎刀劈向手無寸鐵的百姓,街道上瞬間響起慘叫聲。張忠掙紮著起身,想拉弓射向徐靖,卻被石崇一刀刺穿胸膛,臨死前,他死死盯著入城的瓦剌兵,眼中滿是不甘。
皇城之內,戶部尚書劉煥正率家丁加固府門。方才玄夜衛文勘房主事張啟派人送來密信,言“徐靖引瓦剌入安定門,速尋馬尚書議事”。劉煥握著密信,手指因憤怒而發抖——昨日他還向李嵩請調糧餉,加固德勝門防務,李嵩卻以“需徐靖協調詔獄兵護糧”為由推諉,如今才知是內奸勾結。“老爺,”家丁慌張來報,“街上傳來消息,安定門破了,瓦剌兵正在殺人!”劉煥咬牙道:“備馬!去刑部找馬尚書,就算拚了命,也要守住太廟!”
吏部尚書府內,李嵩坐在案前,手中摩挲著《大吳官製考》,耳中傳來遠處的廝殺聲。管家匆匆進來:“老爺,徐提督派人來傳信,說瓦剌已入皇城,讓您即刻去奉天殿‘議監國事宜’,若不去,便按‘抗命’論處。”李嵩心中一慌——他早知徐靖與石崇通敵,卻因怕丟官祿、遭報複,始終裝聾作啞。“備轎,”他起身整理官服,眼中閃過一絲僥幸,“去奉天殿,看看情況再說。若瓦剌真能掌權,保住吏部尚書之位,便……便暫從他們。”
德勝門城樓上,都督同知嶽謙率京營士兵拚死抵抗。瓦剌兵架著雲梯攻城,京營士兵將滾石、熱油往下倒,瓦剌兵的慘叫聲此起彼伏,城下的屍體堆成了小山。嶽謙左臂中箭,鮮血浸透了甲胄,卻仍揮舞著長刀,斬殺爬上城樓的瓦剌兵:“弟兄們!德勝門是京師最後一道防線,若破了,太廟、皇宮就完了!拚了!”士兵們齊聲高呼,有的斷了右臂,便用嘴咬著刀砍敵;有的中了箭,卻仍死死抱住瓦剌兵,一同墜下城樓。
城樓下,徐靖騎著馬,對著嶽謙喊道:“嶽將軍,彆抵抗了!安定門已破,蕭櫟殿下已同意‘暫借瓦剌兵平亂’,你若投降,瓦剌太師定會封你高官!”嶽謙怒喝道:“內奸!你引蠻夷入皇城,還敢談‘平亂’?我嶽謙乃大吳將士,寧死不降!”徐靖冷笑,對身邊的瓦剌將領巴圖道:“將軍,嶽謙不識好歹,請您下令強攻!”巴圖點頭,揮手令瓦剌兵放箭,箭雨如蝗,京營士兵紛紛倒下,嶽謙也中了數箭,倒在城樓之上,臨死前,他仍指著皇宮方向,眼中滿是悲痛。
太廟外,禮部尚書王瑾率禮部官員、太廟守衛正將先帝神主牌往內殿轉移。瓦剌兵已逼近太廟,火把的光芒映得廟門通紅。“大人,瓦剌兵來了!”一名守衛慌張來報。王瑾將最後一塊神主牌交給侍郎林文:“林侍郎,你帶神主牌從密道走,去宣府衛找謝太保,告訴謝太保,京師淪陷,臣等誓死護廟!”林文含淚點頭:“大人,您跟我們一起走!”王瑾搖頭,拿起一把長刀:“我乃禮部尚書,守太廟是我的本分,今日便與太廟共存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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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剌兵衝入太廟,見王瑾持刀抵抗,便放箭射去。王瑾中箭倒地,卻仍掙紮著爬向供奉永熙帝神主的案幾,想護住神主牌。巴圖走過來,一腳踹翻案幾,神主牌摔在地上,裂成兩半。“燒了它!”巴圖下令,瓦剌兵將火把扔向太廟的梁柱,乾燥的木材瞬間燃起大火,濃煙滾滾,遮蔽了天空。王瑾看著燃燒的太廟,一口鮮血噴出,氣絕身亡。林文在密道中聽到廟外的火光與慘叫,淚水奪眶而出,卻隻能加快腳步,帶著神主牌逃往宣府衛。
奉天殿內,徐靖、石崇已將蕭櫟“請”上禦座——蕭櫟麵色蒼白,雙手發抖,顯然是被脅迫。殿外傳來瓦剌兵的嗬斥聲,百官被押著進入殿內,有的衣衫染血,有的官帽歪斜,個個麵帶驚懼。徐靖走上殿階,高聲道:“蕭桓被俘,瓦剌太師仁慈,許大吳‘暫立蕭櫟監國’,爾等百官,若願歸順,仍可保留官職;若敢抗命,即刻斬首!”百官麵麵相覷,有的低頭沉思,有的眼神慌亂,殿內一片死寂。
戶部尚書劉煥與刑部尚書馬昂站在百官前列,聽到徐靖的話,劉煥上前一步,厲聲喝道:“徐靖!你引瓦剌入皇城,焚太廟、脅皇弟,乃千古罪人!我大吳百官,豈能拜蠻夷、辱先帝?”馬昂也附和:“瓦剌乃虎狼之邦,今日借‘立監國’之名占我京師,明日便會滅我大吳!爾等若降,便是大吳的叛徒,會被釘在史書上,遺臭萬年!”
徐靖臉色一沉,對身邊的詔獄兵道:“把這兩個逆臣拿下!”詔獄兵剛要上前,吏部尚書李嵩忽然開口:“徐提督,不可!劉尚書、馬尚書也是‘憂國’,隻是一時糊塗。如今京師已破,若殺了他們,恐百官心寒,不利於‘穩定’。”李嵩說著,悄悄對劉煥使了個眼色,示意他“暫避鋒芒”,心中卻打著算盤——若保住劉、馬,日後謝淵回京,自己也好有個“曾勸和”的借口。
石崇卻不耐煩:“李尚書彆白費口舌!這兩個老頑固不殺,其他人怎會投降?”他剛要下令,瓦剌將領巴圖走進殿內,手中拿著也先的令箭:“太師有令,暫不殺拒降者,押入詔獄,若三日內仍不降,再斬!”徐靖見狀,隻能改口:“既然太師有令,便先將他們押下去!其他人,想降的,上前一步,登記官職;不想降的,便與他們一同入詔獄!”
殿內沉默片刻,工部尚書張毅率先上前:“我降!”張毅昨日曾想組織工匠加固皇城,卻被徐靖派人警告“若抗命,殺工匠滿門”,如今為保工匠性命,隻能妥協。緊接著,禮部侍郎林文的副手、兵部郎中數人也陸續上前,有的低頭掩麵,有的強裝鎮定。李嵩看著上前的官員,猶豫片刻,也邁出腳步——他終究舍不得吏部尚書的官位,更怕瓦剌真的殺了拒降者。
劉煥看著上前投降的百官,氣得渾身發抖:“你們……你們忘了先帝的恩典?忘了大吳的百年基業?今日降瓦剌,明日便會成為蠻夷的傀儡,任人宰割!”馬昂也道:“我等食大吳俸祿,當為大吳儘忠,就算死,也不能辱沒先帝!”百官中,隻有戶部侍郎陳忠、刑部侍郎劉景等十餘人站在劉煥、馬昂身後,其餘數十人皆已投降,殿內的投降官員排成了長隊,與拒降者形成鮮明對比。
奉天殿外,瓦剌兵正四處劫掠,皇宮內的珍寶被搬上馬車,宮女、太監被肆意打罵。一名瓦剌兵想闖入坤寧宮,卻被玄夜衛北司指揮使秦飛的親信攔住——秦飛雖在宣府衛養傷,卻留了數十名玄夜衛守衛後宮。“狗賊!敢闖後宮,先過我這關!”親信揮舞著長刀,與瓦剌兵廝殺,最終因寡不敵眾,倒在血泊中,臨死前,他仍用身體擋住坤寧宮的門,不讓瓦剌兵入內。
詔獄署內,劉煥、馬昂被關在囚牢中。囚牢陰暗潮濕,地上隻有一堆稻草,劉煥靠在牆上,望著窗外的火光,心中滿是悲痛:“馬尚書,我們真的要被困死在這裡嗎?謝太保什麼時候才能回來?”馬昂搖頭:“我不知道,但我相信謝太保,他定會率大軍回京,肅清內奸,趕走瓦剌。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活下去,等著那一天。”兩人沉默片刻,馬昂忽然道:“我已讓劉景把投降官員的名單藏在玄夜衛文勘房,若我們死了,謝太保回來,也能依據名單,清算這些叛徒。”
吏部尚書府內,李嵩坐在案前,看著徐靖派人送來的“新官名錄”——他仍被任命為吏部尚書,卻需受瓦剌一名使者監督。管家進來:“老爺,街上的百姓都在罵您,說您是投降派,還……還砸了府外的石獅子。”李嵩臉色一沉,卻強裝鎮定:“隨他們罵,等瓦剌站穩腳跟,他們自然會明白,我這是為了保住京師百姓。”話雖如此,他卻不敢看向窗外,怕看到百姓憤怒的眼神。
徐靖的府邸內,石崇正與徐靖商議:“如今百官降者過半,蕭櫟也被我們控製,下一步該怎麼辦?也先會不會真的讓我們掌權?”徐靖冷笑:“也先不過是利用我們,等他徹底控製京師,定會卸磨殺驢。我們現在要做的,是儘快找到內帑的藏銀地點,獻給也先,換取信任,同時再抓些忠良,逼他們交出玄夜衛、京營的舊部名單,鞏固我們的地位。”石崇點頭:“好,我這就派人去查內帑藏銀,再去詔獄提審劉煥、馬昂,逼他們交出名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