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語
《大吳帝紀?成武卷》載:“德佑帝蒙塵瓦剌,京師危殆,南京百官議立,成王蕭櫟以‘臨危受命’登大位,改元成武,遙尊德佑帝為太上皇。登基禮於南京圜丘行,禮部循元興帝永樂三年‘靖難後登基’舊儀,然因瓦剌逼境,禮簡而意重——祭天告祖,明詔‘誓迎上皇歸’;受百官朝賀,定‘北伐護社稷’之策。時李嵩黨羽暗阻禮器籌備、糧餉調度,太子太傅與楚王監禮,玄夜衛巡防,方保典禮無虞。”此登基非僅“易君”之儀,實為大吳“破瓦剌挾製、固江南民心、聚朝野力量”之關鍵,今唯述典禮半日始末,以細節顯儀典之重、君臣之態、奸佞之隱,補“大吳危局立君”曆史閉環之缺。
片頭詩
圜丘祭天舉禮章,新帝臨危接寶章。
遙尊上皇明忠孝,誓掃狼煙複舊疆。
玉琮映日承天命,金冊凝霜載國殤。
不是君臣同赴難,何憑一詔定四方?
圜丘祭罷定乾坤,新詔頒來慰萬民。
遙憶上皇漠北苦,誓提王師救歸人。
糧車待發催征鼓,劍戟初磨映日輪。
莫道江南離戰遠,南京一夜儘忠臣。
圜丘壇的青石板路已被清掃乾淨,壇下分列著文武百官與宗室親王,玄夜衛北司指揮使率三百密探著便服巡防,腰間的繡春刀藏在衣下,目光警惕地掃過人群——昨夜禮部侍郎林文密報,“禮部主事私動祭天禮器,似欲篡改蒼璧銘文”,雖已將那主事押入詔獄,卻怕仍有黨羽暗藏。太子太傅身著緋色祭服,站在圜丘東側,指尖摩挲著腰間的“輔弼”玉帶,目光落在壇上的昊天上帝牌位上——牌位由沉香木製成,金漆書寫的“昊天上帝”四字在晨光中泛著冷光,旁邊分列著元興帝、永熙帝的神主牌,顯是按“祭天兼告祖”的舊儀陳設。
蕭櫟身著簇新的袞龍袍,站在圜丘下的更衣幄中,雙手攥著袍角,指節泛白。袞龍袍的十二章紋日、月、星辰、山、龍、華蟲、宗彝、藻、火、粉米、黼、黻)繡得精致,卻壓得他喘不過氣——昨夜他夢見上皇蕭桓,蕭桓身著瓦剌的粗布袍,站在漠北的寒風裡,問他“南京還記著朕嗎”,驚醒後冷汗浸透了寢衣。此刻望著圜丘上的祭台,他心中滿是複雜:既怕負“乘危登基”的罵名,又知若不擔此責,大吳便真的沒了主心骨。
禮部尚書王瑾手持禮單,走到更衣幄前,聲音恭敬卻帶著一絲緊張:“陛下,祭天禮器已備妥——蒼璧一、玉琮一、太牢牛一、羊一、豕一)已宰洗,酒尊用青銅犧尊,皆按元興帝永樂三年舊製,玄夜衛文勘房主事張啟已核驗銘文,無異常。”蕭櫟點點頭,起身時,袍角掃過幄內的青銅燈台,發出輕響。他走到幄外,見楚王率宗室親王立於左側,魯王捧著傳國玉璽,玉璽上的螭虎紐沾著新磨的朱砂,顯是剛從太廟請出。
剛走至圜丘下,吏部尚書李嵩便出列,緋色官袍的下擺掃過青石板,躬身道:“陛下,臣有一請——今日祭天,當簡言‘登基承統’,不必多提‘迎上皇’之事,恐瓦剌聞之,加害上皇。且江南糧餉緊,北伐之事當緩,可在詔書中寫‘暫安江南,待時機再議北伐’,以安民心。”這話剛落,楚王便皺眉反駁:“李尚書此言差矣!昨日議立已定‘誓迎上皇’之策,今日祭天若不提及,便是失信於天下百姓,失信於京師將士!謝太保在安定門死守,盼的就是南京明詔迎上皇,豈能因‘怕瓦剌加害’便改弦更張?”
太子太傅也上前一步,聲音堅定:“李尚書隻知‘怕瓦剌’,卻忘了‘民心即天命’——上皇在瓦剌,百姓盼的是朝廷救他;將士守京師,盼的是朝廷護他。今日祭天不提迎上皇,便是告訴天下‘朝廷棄上皇’,民心一散,社稷便真的完了!且北伐之事,昨日已令戶部借糧五萬石,兵部選兵一萬,豈能因‘糧餉緊’便緩?臣已令玄夜衛北司查過,江南糧庫並非虧空,而是有官員借‘糧餉緊’之名,囤積居奇,臣請陛下待祭天後,即刻令刑部核查!”
蕭櫟聞言,心中一凜——昨日議立後,他便令玄夜衛查糧餉,卻未得回複,今日太子太傅提及,顯是有實據。他看向李嵩,見李嵩臉色微變,眼神閃爍,便知其中有貓膩。他深吸一口氣,聲音雖仍有幾分顫抖,卻帶著決斷:“李尚書所言不妥。祭天當告以實情,頒詔當守前諾——今日必提‘誓迎上皇’,北伐之事絕不緩!至於糧餉,待祭天後,令刑部侍郎劉景牽頭,玄夜衛北司協助,徹查江南糧庫,若有官員囤積居奇,嚴懲不貸!”
李嵩見蕭櫟態度堅決,又有太子太傅、楚王支持,隻能躬身道:“臣遵旨。”心中卻暗恨——昨夜他令戶部尚書劉煥黨羽)將江南糧庫的存糧偽造“黴變”記錄,想借此阻北伐,如今蕭櫟要徹查,怕是要露餡。他悄悄退到隊列中,給吏部侍郎張文使了個眼色,張文會意,悄悄退到壇下,與一名玄夜衛密探低語,顯是要安排後續阻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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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時已到,禮部尚書王瑾高唱:“祭天開始,迎神!”樂師奏《中和之曲》,曲調莊重卻帶著一絲悲壯,與往日祭天的喜慶不同——今日的樂聲裡,藏著對瓦剌的憤慨,對京師的牽掛。蕭櫟手持蒼璧,一步步走上圜丘的台階,台階共九階,每一步都踩得沉重,仿佛在踏過大吳的危難。走到祭台前,他將蒼璧放在玉案上,蒼璧上的紋路映著晨光,像漠北的山河,讓他想起上皇被困的土地。
接下來是“奠玉帛”,魯王捧著玉琮上前,蕭櫟接過,雙手舉過頭頂,聲音低沉卻清晰:“昊天上帝、列祖列宗在上,蕭櫟,因德佑帝蒙塵瓦剌,大吳社稷危殆,受百官宗室所請,登大位,改元成武。今日立誓:一、遙尊德佑帝為太上皇,每日率百官於太廟祭拜,遣死士通消息,誓救太上皇歸;二、設北伐督府,朕為督,謝淵為副督,楚王為監軍,三日內發援兵糧餉赴京師,夾擊瓦剌;三、清吏治,查奸佞,護百姓,絕不辜負列祖列宗之托,絕不辜負天下百姓之望!”
話音剛落,壇下百官齊呼“萬歲”,聲音雖不齊整,卻比昨日議立時多了幾分真心。蕭櫟放下玉琮,望著昊天上帝牌位,眼中泛起淚光——他知道,這誓言不僅是說給天地列祖聽,更是說給遠在瓦剌的上皇聽,說給死守京師的謝淵聽,說給天下百姓聽。
祭天禮的“進俎”環節,太牢被抬上祭台,禮部郎中高聲誦讀祭文,祭文中“瓦剌挾上皇,犯我大吳疆土,朕必率天下將士,掃平漠北,迎上皇歸,還大吳太平”的字句,讓壇下不少曾戍邊的官員紅了眼眶。此時,玄夜衛北司指揮使秦飛快步走到太子太傅身邊,低聲道:“太傅,方才張文令親信去戶部糧庫,似欲燒毀‘糧餉黴變’的假賬,臣已令密探跟上,待祭天後便可擒獲。”太子太傅點點頭,目光掃過壇下的張文,見張文神色慌張,顯是已知親信被盯,心中冷笑——李嵩黨羽還想負隅頑抗,卻不知玄夜衛早已布下天羅地網。
祭天禮的“行三獻禮”,蕭櫟親自斟酒,第一杯獻昊天上帝,第二杯獻列祖列宗,第三杯灑在祭台下的青石板上,敬“死守京師的將士,盼朝廷的百姓”。灑酒時,酒液濺在石板上,像一滴血,映著晨光,讓蕭櫟想起安定門城牆上的血跡,想起張校尉的血布條,心中的愧疚漸漸化為堅定——他定要不負這些忠勇的將士與百姓。
祭天禮畢,蕭櫟走下圜丘,魯王捧著傳國玉璽上前,玉璽上的朱砂沾了蕭櫟的指尖,他接過玉璽,入手沉甸甸的——這不僅是一塊玉,更是大吳的社稷,是天下百姓的期盼。走到登極台前,他轉身麵對百官,楚王高聲宣讀登基詔書,詔書由太子太傅草擬,其中“遙尊德佑帝為太上皇,每歲遣官祭上皇生辰;北伐督府設京師,謝淵為副督,總領北伐軍務;江南富戶借糧五萬石,三日內運往京師,違者按《大吳律?盜軍糧律》治罪”的字句,被楚王讀得鏗鏘有力。
詔書讀到“查江南糧庫官員囤積居奇者,嚴懲不貸”時,戶部尚書劉煥身子一震,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卻被身旁的刑部侍郎劉景注意到。劉景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臣昨日接玄夜衛密報,戶部糧庫有官員偽造‘糧黴變’記錄,截留糧餉,臣請即刻傳訊相關官員,徹查此事!”蕭櫟點頭:“準奏!令玄夜衛北司即刻拘傳戶部糧庫主事及相關人員,交刑部審訊,若有牽連,一並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