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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0章 待旦無聲商進退,一聲長歎月沉東(1 / 1)

卷首語

《大吳稗史?太上實錄》載:“蕭櫟踐祚,尊故君蕭桓為太上皇,徙居南內養屙。成武七年冬,上皇沉屙日篤,形銷骨立,舊黨餘孽窺其懦,多假‘太上懿旨’名目攀附營私。太保謝淵感昔年東宮知遇之恩,夜潛南內問安,密談逾兩刻,退而撫柱長歎‘輔弱主可借君權,輔弱太上唯餘舊恩’,及歸第待旦,解紫袍易緋衫,對鏡見新霜覆鬢,喟然自語‘該還政了’。”

此夜談待旦之舉,是謝淵“報舊恩”與“防奸佞”的情感拉鋸,亦是“棄虛名”與“守實任”的理智抉擇。南內密語時的失望隱忍、對鏡窺鬢時的茫然自省、緋袍加身時的決絕堅定,儘展中興重臣在“皇權交替、恩義糾纏”中的兩難之境與擔當本色。

南內燈昏藥氣濃,故君憔悴對殘釭。

霜侵鬢角驚時暮,袍染緋痕懷舊重。

舊恩未負初心固,新責當擔俗議空。

待旦無聲商進退,一聲長歎月沉東。

謝淵捧著一匣上好的高麗參,踏著碎月走進南內宮門。守門的老內侍是當年蕭桓潛邸舊人,見他來,忙躬身引路,聲音壓得極低:“謝太保,太上近日胃口愈差,昨夜又咳了半宿,您勸勸他,多少進點食。”他點頭應下,指尖觸到匣上的錦緞,竟有些發涼——這匣子,還是當年蕭桓任太子時,賜他盛放《兵法輯要》的舊物,如今卻用來裝參藥,物是人非。

南內的寢殿比宮中簡陋,窗紙破了一角,夜風灌進來,吹得燭火忽明忽暗。蕭桓半倚在鋪著舊棉絮的榻上,身上蓋著兩床厚被,見他進來,枯瘦的手微微抬了抬,聲音細得像蚊蚋:“是謝卿……坐吧,朕……我這身子,起不來了。”

他放下參匣,在榻前的杌子上坐下,目光掠過蕭桓的臉——比上月見時更瘦了,顴骨高聳,眼窩深陷,原本還算豐潤的臉頰如今隻剩一層皮貼在骨上,連說話都帶著氣促的喘息。“太上皇,臣托人從高麗購得參藥,據說能潤喉止咳,您讓侍醫看看,若能用,臣再讓人送些來。”

蕭桓擺了擺手,示意侍女將參匣收在一旁,目光卻落在他身上的太保紫袍上,眼神有些恍惚:“謝卿還是這般……精神。想當年你任兵部侍郎,陪我在東宮看《元興帝北伐策》,你說‘若有一日,臣必為殿下守好宣府’,還記得嗎?”

謝淵心中一酸,點頭道:“臣記得。太上皇當年還說,‘若真有那一日,朕必以精兵相付’。”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那時蕭桓還是意氣風發的太子,他還是銳意進取的侍郎,誰曾想如今一個纏綿病榻,一個身負重責,連提及往事都成了奢侈。

蕭桓輕輕咳嗽了幾聲,侍女忙遞上溫水,他喝了一口,才續道:“可我……終究沒護住你。北狩那幾年,聽說李嵩他們處處為難你,連德勝門的糧餉都敢克扣……是我沒用。”他的聲音帶著哽咽,枯瘦的手抓住謝淵的袍角,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如今蕭櫟登基,你權位重了,可也要當心……那些人,連我這個太上皇都敢敷衍,怎會真心對你?”

謝淵看著他無力的模樣,心中的失望像潮水般湧來。他此來,本是想借問安之機,密告蕭桓“舊黨借‘太上懿旨’名義,在江南截留賦稅”之事,盼他能以太上皇之尊,暗中約束一二。可看蕭桓如今的狀態,連自保都難,更彆提製衡舊黨了。

“太上皇保重龍體要緊,朝中之事,陛下自有決斷,臣也會儘力周旋。”他放緩聲音,儘量讓語氣顯得安穩,“隻是近日江南報稱,有舊黨官員借‘為太上祈福’之名,向地方攤派銀兩,實則中飽私囊,臣已命秦飛暗中調查,不日便可查實。”

蕭桓的眼神閃爍了一下,卻沒了往日的果決,隻是喃喃道:“祈福……也是好事,彆查了,免得又生事端。我這身子,也活不了多久了,彆讓我走前,還見著朝堂動蕩。”他鬆開謝淵的袍角,縮進被子裡,像個怕事的孩子,“你也……彆太剛直,李嵩他們人多,得罪不起的。”

謝淵的心猛地一沉,像被冰錐紮了一下。他想起當年蕭桓北狩歸來,雖顯頹唐,卻還能對他說“謝卿放心,朕知你忠直”;可如今,竟連“懲治貪腐”都成了“生事端”。這哪裡還是當年那個願與他共論邊防的太子,分明是個被病痛和恐懼磨去了棱角的孱弱老人。

“太上皇,”他忍不住提高了聲音,“那些人借‘祈福’之名盤剝百姓,若不查處,恐激起民變!德勝門之役,三千將士因糧餉不足而死,難道您忘了嗎?”他想起繼忠,想起那些戰死的士兵,語氣裡帶著難以抑製的急切,“臣身為兵部尚書,豈能坐視百姓受苦、將士寒心?”

蕭桓卻彆過臉,避開他的目光,聲音帶著哀求:“彆說了……我累了。謝卿,你是忠臣,可忠臣往往……不得善終。聽我一句勸,彆管那麼多了,保住自己要緊。”說罷,他閉上眼,擺了擺手,示意他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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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淵看著他逃避的模樣,嘴唇動了動,終究還是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他躬身行禮,轉身走出寢殿。殿外的夜風帶著寒氣,吹得他打了個寒顫,才發覺官袍的後背已被冷汗浸濕。老內侍跟在他身後,小聲道:“太保莫怪太上,他北狩時受了驚嚇,回來又染了病,膽子是小了些。”

他沒有說話,隻是默默走出南內宮門。親兵早已備好轎子,見他臉色難看,不敢多問,隻是掀起轎簾。坐進轎中,他閉上眼,蕭桓的模樣在腦海中揮之不去——枯瘦的手、怯懦的眼神、那句“彆管那麼多了”,像一根根針,紮得他心口發疼。

他想起蕭桓剛複位時,雖也孱弱,卻還能聽他進言,嚴懲了幾個克扣糧餉的小吏;可自蕭櫟登基,他退居南內,便日漸消沉,連舊黨都敢明著敷衍。或許,不是蕭桓變了,是失去權力的滋味,磨掉了他所有的銳氣。

回到府中,他沒有去書房處理公務,而是徑直走進內室。親兵為他端來熱茶,他卻沒動,隻是坐在椅子上,望著窗外的殘月發呆。秦飛不知何時站在門口,輕聲道:“大人,江南的密報來了,舊黨確實借‘太上祈福’截留賦稅三萬兩,領頭的是李嵩的門生,戶部主事張某。”

謝淵睜開眼,眼中閃過一絲厲色:“查!把張某的賬目全抄出來,再查他與李嵩的往來書信。另外,宣府衛的增防糧餉,戶部還是沒批?”秦飛點頭:“劉煥說‘需太上皇點頭’,實則是李嵩在背後阻撓,想逼大人向他低頭。”

“太上皇……”他低聲重複著這三個字,心中一陣茫然。連查個貪官、批個糧餉,都要借太上皇的名義推諉,這朝堂,到底是蕭櫟的,還是舊黨的?他想起自己身兼太保與兵部尚書,權不可謂不重,可麵對一個孱弱的太上皇、一群抱團的舊黨,竟有種有力使不出的無力感。

秦飛離去後,他起身走到銅鏡前。燭火的光映在鏡中,他看見一張飽經滄桑的臉:眼角的皺紋比去年深了不少,額頭的抬頭紋像刀刻一般,最讓他心驚的是,鬢角竟新添了幾縷白發——上月還沒有的,想來是剛才南內密談時,急出來的。

他伸出手,摸了摸鬢邊的白發,指腹傳來粗糙的觸感。自己今年才五十有二,卻已顯得如此蒼老。這些年,他輔佐蕭桓從太子到皇帝,再到太上皇,陪他熬過北狩的艱難,挺過德勝門的危機,支撐他走下來的,是“知遇之恩”,更是“守護社稷”的初心。可如今,蕭桓已成扶不起的阿鬥,舊黨又步步緊逼,他若再抱著“太保”的虛名不放,遲早會被舊黨扣上“借太上之名專權”的罪名。

“該還政了……”他喃喃自語,聲音輕得像夢囈。這個念頭一旦升起,就再也壓不下去。他說的“還政”,不是棄官而去,而是辭去“太保”這個總領朝綱的虛銜,隻留“兵部尚書”的實職,專心整飭邊防——這樣既避了“專權”的嫌疑,又能守住治國的根本,更不必再因太上皇的孱弱而左右為難。

他走到書架前,抽出《元興帝實錄》,翻到元興帝尊太祖後為太後、自請辭去“丞相”之職的章節。當年元興帝為避“功高震主”之嫌,主動放權,卻保留“太子太師”之職,專心教導太子、整飭邊防,最終成就中興大業。“以史為鑒,方能行穩致遠。”他輕聲說道,心中豁然開朗。

他走到案前,拿起筆,開始寫《請辭太保疏》。疏中寫道:“臣蒙陛下恩寵,兼領太保之銜,然年逾五旬,精力漸衰,且‘太保’總領朝綱,易招非議。懇請陛下免去臣太保之職,臣願留兵部尚書之位,專心整飭邊防、訓練邊軍,為陛下守護疆土,不敢有絲毫懈怠。”每一個字都寫得格外鄭重,像是在對蕭櫟承諾,更像是在對自己宣誓。

寫完疏奏,他又拿起宣府衛的糧餉申請,在上麵批下“由兵部暫墊,待查明江南截留賦稅,再從贓款中抵扣”的字樣——他不能因為戶部推諉,就誤了邊防大事。

燭火燃了大半夜,天快亮時,他放下筆,走到衣櫃前,取出那件緋色的兵部尚書官袍。這件袍子是蕭桓任太子時賜他的,算起來已有二十年了,領口和袖口都磨出了毛邊,下擺還留著當年德勝門之役濺上的血痕雖已洗淡,卻仍能看出痕跡)。他脫下身上的太保紫袍,緩緩穿上緋袍,係好玉帶,再次走到銅鏡前。

鏡中的人,穿著舊緋袍,鬢有新白發,眼神卻不再茫然,多了幾分堅定。他抬手整理了一下袍角,心中默念:“太上皇,臣不負您的知遇之恩;陛下,臣不負您的托付之重;社稷百姓,臣更不負守護之責。”

親兵敲門進來:“大人,該上朝了。”他點了點頭,拿起案上的《請辭太保疏》和糧餉批文,大步走出內室。

府門外,轎子早已備好。他沒有立刻上車,而是站在台階上,望著東方泛起的魚肚白。殘月還掛在天邊,星星漸漸隱去,新的一天就要開始了。他摸了摸鬢邊的白發,又撫了撫緋袍上的舊痕,嘴角露出一絲釋然的微笑——卸下虛名,反而更清楚自己該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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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進轎子,他閉上眼睛,將南內的失望、對鏡的茫然都拋在腦後,心中隻剩下一個念頭:專心整飭邊防,守護好大吳的江山,這就夠了。

轎子緩緩向皇宮駛去,路過南內宮門時,他掀開轎簾望了一眼——裡麵靜悄悄的,想來蕭桓還在安睡。他輕輕放下轎簾,在心中默念:“太上皇,臣能做的,隻有這些了。餘下的路,您多保重,大吳的江山,臣會守好。”

片尾

早朝時,謝淵率先出列,雙手捧著《請辭太保疏》,跪倒在地:“陛下,臣懇請辭去太保之職,願留兵部尚書之位,專心整飭邊防。”

蕭櫟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他的用意,眼中閃過一絲讚許:“謝卿忠心可嘉,朕準奏!即日起,免去謝淵太保之銜,仍以兵部尚書之職,總領九邊防務,凡邊防之事,可先斬後奏。”

謝淵躬身:“臣遵旨!”他抬起頭,望向蕭櫟,二人目光相接,無需多言,已懂彼此心意。

退朝後,他沒有回兵部,而是先去了宣府衛的糧餉押運處,親自清點糧草、核驗火器。看著士兵們忙碌的身影,他摸了摸鬢邊的白發,嘴角露出一絲微笑——這件舊緋袍,比任何紫袍都更讓他安心。

夕陽西下時,他站在德勝門城樓上,望著遠方的烽火台,心中充滿了堅定。南內的失望早已散去,剩下的,隻有“守土安民”的初心。那件緋袍在晚風中飄動,像一麵小小的旗幟,在夕陽下格外醒目。

卷尾語

謝淵夜談待旦、請辭太保之事,是大吳皇權更迭期“輔臣自處”的清醒範本。南內密談時,他未因蕭桓的“舊恩”而縱容舊黨,也未因“失望”而棄守責任;對鏡自省後,他不戀“太保”的虛名高位,隻守“兵部”的實職根本——這份“念舊而不溺舊、擔責而不戀權”的通透,恰是中興重臣的核心品格。

那件磨舊的緋袍、鬢邊的新白發、一紙請辭疏,道儘了他的抉擇本質:輔臣的價值從不在官階的高低,而在是否守住“治國根本”;忠臣的擔當從不在“攀附權位”,而在是否踐行“守土安民”。他的“還政”不是退縮,而是“把力氣用在刀刃上”的務實——避開太上皇與舊黨糾纏的漩渦,專注於邊防這個“社稷根基”,既避了嫌疑,又成了實事。

後世讀《大吳中興錄》,讚其“能進能退,知權達變”,卻少有人知:他的“退”是為了更好地“進”,他的“辭”是為了更牢地“守”。南內的那夜密談、鏡前的那聲長歎、身上的那件緋袍,終將與德勝門的烽燧、宣府衛的城牆一道,成為大吳史上最動人的注腳——它告訴世人,真正的忠誠,從不是對某個人的愚從,而是對江山百姓的堅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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